“你知道吗,若你不来,这些也都是你的。”
方白道“还好我来了,竟不想慕容山庄里还有这么多好吃食。”
方白到底没有顺着他的话头去问为什么都是自己的,若她这么问了,那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答说,但凡是送到二公子面前的好东西,他想的不是别人,都是你啊……
然这丫头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糊涂,刻意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方白意犹未尽的搁下碟子,看向墨归道“你今日晚饭想不想吃酱鸭?”
墨归笑容依旧“是楼主你想吃吧?”
方白舔了舔嘴角的芝麻,笑道“墨神医才最想吃吧,你和小厨房说一声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他才没有遮遮掩掩,只是墨归觉得和这个楼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忍了,每每美食送到跟前,他永远只有看不能吃的份,任谁也坐不住吧。
“真好啊……”就在墨归默默腹诽的时候,方白已经发出一声喟叹“真好啊……”
“哪里好?”
方白闭目轻笑不语,她光洁姣好的面容恍若春日里的杏花,让人不忍触碰。
当墨归再一次想问询她的时候,就听她幽幽说道“哪里都好,天气好,杏花好,若是能在树下吊一个秋千就更好了。”
“你这话应当和啊遥说,他岂有不满足你的道理。”
方白眸中笑意不减,目光却穿透了面前飘落了的杏花投向远方,好像又在那看不见的虚空中看出了一片美丽的风景。
静谧的午后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乱,从一开始听到那脚步声的时候,方白就看到墨归紧了眉心。
一眨眼的功夫,慕容遥书房里伺候的丫头已经快步走上前来,看到方白也在,忌讳的往墨归身边挪了挪才福身说道“奴婢参见墨神医,神医,您,您要不要去看看二公子……”
方白紧了眉心正要站起来却见墨归坐于轮椅之上不动如山,这倒奇了,所谓医者父母心,他不是比任何人都要关注慕容遥的病吗,怎么现在反而不急不躁的了?难道神医也有无力回天的一天?
小丫头拿眼小心去看神医,似乎在等他的回话。
墨神医将手上的茶盏放于桌上,幽幽说道“和我说做什么……这事得靠他自己。”
小丫头急了“奴婢们自是知道的,但实在不忍看二公子痛苦,神医您行行好,开副什么药给二公子吧,纵然是昏睡,或是其他都行,别让二公子这么痛苦啦。”
“是药三分毒,若你为医者,就可以为了眼前的一时痛快乱开药方?不顾日后隐患?”
小丫头咬着唇不肯说话了,但她额上急的出了汗,没得到墨神医的药方显然是不打算走的了,倒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倔强丫头。
方白道“他是旧疾又发?”
墨归看向方白,眉目间满是慈悲,轻叹一声道“神行白丸……”
方白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给忘了,这东西吃了可是要上瘾的,当初她曾亲眼目睹慕容遥毒瘾第一次发作,也知晓期间利害,纵然当初被慕容逍利用是万不得已,但不得不说,他确实需要慕容逍手上的药。
小小一盒神行白丸,被列为朝廷禁药,在豫关那样的地方也是漫天要价。
“他是毒瘾发作?”
小丫头急忙点头“正是……二公子基本上每隔三十个时辰发作一次,每一次都生不如死,奴婢们真怕,真怕二公子就这么……”
后面不是什么好话,这小丫头以一声低啜带过。
方白道“山庄内没药了吗?”
小丫头小心的望向墨归,其意味显而易见。
方白也看向墨归,脸上神情很是不解,既然有药,为什么不给他服用?
似乎明白了方白的质问,墨归无奈道“你想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这药,还是希望他能戒掉这药?”
“可以戒掉?”
墨归点头,方白慢慢的妥协了,转身向慕容遥的书房走去。
慕容遥的书房外还聚集着一群丫鬟小厮,此时都叽叽喳喳的愁云惨淡的围在那儿也不知说什么,不知是谁先看到方白,一声干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噤声向她看去。
只见方白毫不客气的穿过他们,直接推开书房的门扉,有人想过去阻拦,却被其他人纷纷拦住,小声责备你不要命了?她是谁?她是杀死大公子的罗刹啊。
方白对这样的声音不以为杵,进了书房之后,先是看到一个丫鬟从书房内的暗室中快步走出来道“神医来了吗?”
待看到是方白,也是唬了一跳,顿时不敢言语。
“慕容遥呢?”
丫鬟指了指暗室之内,往一边侧了侧身子,给方白让出一条路来。
方白开门进去才听到慕容遥沙哑的声音在里头响起,他痛苦的低喘带着隐忍的挣扎,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方白正好看到他在以头触墙,痛苦的不能自已。
快步上前,她一手垫在男子的脑后,让他的每一击都撞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似乎察觉到了一样,榻上的男子睁开痛苦迷茫的眸子,水雾缭绕已经不似平常清明。
“方白……”
方白,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被他倾注了无数复杂的情愫吐露出来。
方白觉得自己已经有一颗铁石心肠了,但不知为何在面对慕容遥的时候还是会变得异常柔软,就如很久很久以前,她所有压抑的痛苦、隐藏的秘密在这个男人面前无所遁形一样,她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不适合在他的面前伪装自己。
虽说初春带寒,但自清明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了,庄内男女皆换了短袄,慕容遥却还独独披着狐裘。
柔软的狐裘是以狐狸腋下皮毛制作而成,足以抵挡严寒的狂风暴雪,此时却被男人穿在身上好像要将自己与明媚的春光隔绝。
世人都知道他有病在身,世人也都知道他畏寒,只是他自己从不愿承认罢了,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顶天立地的江湖盟主,只有在这里,他蜷缩着身体,毫不掩饰着自己的痛苦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