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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

时间,这世间最无法抗拒的是时间。它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决绝地向前,一步都不可能回头。

我无法留住你,就让我留住所有与你相关的回忆。

——南韵日记。

商柯如是非常有效率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懂得利用合适的资源——以不经意的方式。她从来都是坐不住的人,可一整天却在片场安安静静地看书,多少让人惊讶。

结束完一天的拍摄,古毅邀请商柯如喝咖啡,她欣然应允。在古毅的车上还不忘翻书的举动让古毅更是好奇不已。

“我看你翻了一整天,什么东西这么好看,竟然都开始不搭理人了。”古毅嘴角牵着丝笑。

商柯如扬起手中的稿子,得意洋洋。“若是你看到了,也未必能松开手。”

古毅好奇心加强,不由追问:“是剧本?”

“聪明。”商柯如见起到效果,就搁下手中的稿子,歪着头笑着说,“我觉得比你之前的片子还好看。”

“难得听你推崇人,该不是存心引起我的注意吧?”古毅显然很了解她的脾性。

商柯如柳眉不悦地挑了挑。“既然不相信我我也不多说了,将来或许后悔的是你。”

古毅忙接口:“能让你演足一天的戏也很不容易,我看看也无妨。”

商柯如这才转怒为喜,巧笑倩兮地说:“我打包票你看了绝对不后悔。”

古毅眼里透着了如指掌的笑。“柯如,你知道我下部片子会找怎样的班底合作?”

商柯如纤细的手几不可察地颤动,明亮的眼睛泛出逼人的光彩。狭小的车厢因为暖气的缘故有些干燥,她不禁舔了舔干涩的唇。

“到时我不就知道了?”垂下眼帘,商柯如默默将眼里的华彩遮盖,“我可是不会缺席的。”

古毅敲了敲方向盘面,意味深长地说:“若是缺了你,我还生怕戏会不够精彩。”他眼角余光瞥了瞥她,补充一句,“你把你手上的稿子留下,我要是看得中意,会考虑采用。”

商柯如眉开眼笑:“那我可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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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韵忐忑不安地等待商柯如的消息。

电视里正在播映一部古毅导演的影片,当时籍籍无名的主演祁诺早已红透大江南北。荧屏少见那样俊朗的男子,眉飞入鬓,琥珀色的眼珠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薄薄的唇淡淡扯动,分明有情有义,却透着骨子里的疏淡。

那时秦朗还在,她是跟秦朗在电影院的情侣座上相互依偎着看完的。她很入戏,往往看到煽情处就湿了眼眶。秦朗常常取笑她幸好没有丰富的联想力,否则他将疲于奔命应付她的敏感多愁。其实她并不喜欢伤春悲秋,看到别人的不幸只会让她更加珍惜自己的幸福。她从小道路就一帆风顺。读书、恋爱从没受过挫折。以为会这样简单却快乐地生活下去,却没想到,她这样的人也会遇到灭顶之灾。

在她最快乐的时候被夺去最大的幸福。

她措手不及。

萤幕上祁诺俊逸风liu,气质飘忽,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执红酒杯的手轻轻晃动,微微偏首,状似无辜的表情。

完美的表演,无可挑剔。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江南韵接起电话,是商柯如,人已在楼下,要跟她商讨剧本的事。江南韵打开门,火红色的身影跃入眼帘。

“南韵,好消息!”商柯如兴奋地抱住她,就差没有吻她的脸颊,“我就说一定可以,古毅给我消息,要跟你再约时间见面详谈。”

江南韵没敢让自己看起来跟她一样欣喜。深呼吸几口气,把胸口涌起的跳动努力平复,浅浅一笑问:“我觉得现在好紧张,我应该注意哪些方面的问题?”

“这个你不用担心,合同我会找人帮你把关。”商柯如胸有成竹地拉她坐下,看了眼电视顿时乐了起来,“真是很巧,古毅下一部戏的主角就是祁诺。看来你跟我志同道合。”

“他不可以。”江南韵下意识地否决。

商柯如意想不到她的拒绝,直直从沙发里跳出来,指着她惊声问:“为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找祁诺拍戏有多难,如果不是古毅对他有知遇之恩,根本请不动他。更何况他的演技是公认的。”

江南韵静静地注视那张俊美闲适的面孔,微微摇了摇头:“他的眼里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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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祁诺主演的事,江南韵拒绝跟古毅商谈合作。她的拒绝反倒引起古毅的兴趣,更加坚定筹拍的意愿。在这件事情上,江南韵表现出了惊人的固执,坚持倘若由祁诺主演,她定然不肯出售版权。

商柯如这位说客努力三天没有丝毫成效,终于弃械投降。周末下午在“听语”喝茶,商柯如推脱有事会迟到,将说服江南韵的工作交给孔静殊。

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雨天气,阳光很明媚,映在玻璃上分外明亮。

孔静殊悠然自若地喝茶,偶尔含笑打量江南韵,丝毫不在意商柯如耳提面命的事。

“其实我知道,柯如找你是想你来劝我答应的。”反倒是江南韵先沉不住气。

孔静殊支住下巴,不由笑了。“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为什么你固执得一点儿余地都不给他们。”

“你能了解那种感觉吗?”江南韵默默低头片刻,轻声描述自己的感受,“你把它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希望它最后的归宿尽善尽美。哪怕不能搬上银幕我也不想不合适的人来演绎我的故事。”

孔静殊边听边点头,末了问:“你就断定祁诺不合适?”

江南韵皱了皱眉头:“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以祁诺现在炙手可热的程度,和外界对他演技的评价,原本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可我就觉得,他身上少了点东西。他的演技是很好,不同性格的人都能游刃有余,可是我看不到他自己一丝一毫的影子。他的人可以游离于角色本身之外,而我想看到的是能跟我一样付出感情面对这个故事的演员。”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却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妥协。”

孔静殊若有所思地点头:“自从祁诺走红开始,你是我第一个听到评论他的演技到点子上的人,深有同感。”

江南韵找到知音,不禁放松许多。“静殊,你看到过秦朗,也就是我挂在那里的照片的,你该能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接受祁诺来演绎我心中的角色。”

一个眼里充满阳光,而另一个则会游离世界。

她其他都可以退让,唯独这点不能。

“我明白了,我会跟柯如解释。其实,她很通情达理,你可以直接告诉她原因。”

迟疑了会,江南韵呐呐回答:“我觉得她似乎比我还期待,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拒绝才不让她生气。”

孔静殊觉得好笑:“放心,她表现出来的热心绝对不是因为祁诺的缘故。”

江南韵松了口气,不由轻轻拍了拍胸口:“我以为她是祁诺的粉丝,我看她当我拒绝祁诺时恨不得直接代我签约。”

“其实她是真心喜欢你的故事,不然即便你不能顺利签约也不会影响祁诺接下古毅下部戏的事实。所以你误解了她的意思。”孔静殊展开浅淡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提醒。

醍醐灌顶。

江南韵顿觉自己辜负商柯如的诚意,不禁赧然:“我真的忘记了这一层。”

“你只是坚持你想坚持的东西,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孔静殊抿着嘴笑,“跟柯如说清楚就好,没什么大不了。”

“不。”江南韵忽然改变主意,微微一笑,“我想我还是答应柯如,她费劲帮我争取到的机会我不想让她失望。”

孔静殊拍着她的肩膀和她相视而笑:“南韵,你真让我喜欢。”

以为把所有的情绪都小心翼翼隐藏,其实脸上一览无余。

简单却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