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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

这一场出人意表的闹剧终究随着主角的退场而落幕。

余放轻轻嗤笑,像是嘲笑晓莉最后那句话的不知好歹,懒洋洋接过静殊手里的酒,舌尖划过冰凉的液体,露出惬意的表情。

“你调酒的技艺越来越精纯了,也幸好我总是能赶上。”

孔静殊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倏忽消失不见。“你的运气总是比别人要好些。”

余放浑不在意地笑,看似无辜却总是让人恨得牙痒。“你是在生我的气?”

孔静殊同样笑了笑,一瞬的萧索片刻后被消融进骨子里,遍寻不着。“如果你坚持要把这一条写进你的娱乐项目里,我也不反对。”

余放大失所望地耸了耸肩。“你知道,在你面前我总是低你一头。”

“荣幸之至。”孔静殊没有温度地扯了扯嘴角。

余放扬了扬眉,目光扫了眼江南韵的侧脸,定格在那里。“那个女孩,侧脸很像你。”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处变不惊的孔静殊竟然闻听这句话以后,微微失了神。“谁?”

余放认识她二十年,怎会听不出她的语气里那股失措的惊惶。

“我说的是她。”手指不偏不倚地指向江南韵,余放好整以暇地笑。

他的眼前好似有惊雷划过,再定睛看,却仍旧是静殊波澜不惊的眼。“别去招惹她,否则,这里永远都不会欢迎你。”

她从未对他说过这般严厉的话,丝毫没有情分可言,即使当年他告诉她他爱上了别人,坚决要跟她分手时她也没有这般不留情面。

“那个女孩是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你这样费心尽力地维护她?”余放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眼角,戏谑地试探,神色却严肃起来。

“你不需要知道。”孔静殊两颊盛开的嫣红又渐渐被苍白覆盖,抬眼清冷的眼神直直地望着他,“这出戏按你的心意演完了,你总该心满意足了。”

月明星稀,淡静的月光斜斜地映在孔静殊脸上,更显得莫测高深。

她早该知道的,从他亲手把她送到她面前,就该知道当年他指的人会是谁。

可是他瞒得太好,不仅瞒住她,恐怕连他自己亦瞒住了。

难怪他说他终于想明白,难怪他事隔两年才肯让她见到她,原来这就是答案。他果真是了解她的,知道这样的方式最安全。知道她一旦真心喜欢谁,便会一直待那个人好。

“静殊。”江南韵在身后轻轻唤她。

她只是侧一侧脸,将面容掩在黑暗里,模糊不已。

“这么晚还没有回去?”她的声音仔细听,会觉察淡淡的漠然。

江南韵走到她身边,目光里满是怜惜的神情。“我想陪着你。”

孔静殊闻言不由淡淡地笑。“如果是为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的。因为同样的事情经常会发生,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你并不开心。”江南韵担心地说。

“至少跟这件事无关。”孔静殊眼角仿佛有微弱的光闪烁,最终无声无息地湮灭。

鼻子忽然有点酸,那么久那么久,孔静殊几乎以为自己忘记如何流泪。

那么漫长的孤寂也未曾让她失却勇气,却在得知真相的刹那无力自持。

到底不是不在意的。

“静殊,为那样的人拒绝幸福是不值得的。”江南韵积蓄许多勇气才能说那样的话。

回答她的却是那样寂静的沉默。

直到那声清幽的叹息悄然地滑出来,如同在江南韵心上打了个结,揪得生疼。

静殊淡淡地笑,那么疲倦苍白。“南韵,你错了。我是曾经爱过余放,但是后来我爱上了任鹏飞。”

江南韵顿时像被雷击中一般,半晌,嘴唇哆嗦地问:“你爱的是我师兄?”

孔静殊见她那样,淡淡一笑,略带寂寥:“你不信我的话?”

江南韵连连摇头,“我当然相信。可是,如果你爱他,为什么那天要拒绝他?”

为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遇到任鹏飞时她和余放分开数月。

年少时总以为青梅竹马的感情可以天长地久。即使分开亦如同影子被割裂,那样的疼痛蚀心蚀骨,历久弥新。她是骄傲的,小心地掩饰伤口,云淡风清地微笑,只想骗过所有人,最终欺骗自己。

但总有一个人能轻易看破你的伪装,让你无所适从。

一旦遇到这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

曾经在他面前飞扬跋扈地笑,曾经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哭。

打破对别人那副惯常的平静无波的面具,那仿佛是自己又仿佛不是自己。

她几乎以为她埋在心灵深处的另一个自己找到了现实里共鸣的灵魂,却不知,他的纵容他的关心他的温柔只是因为她触动他心里隐秘的爱情。

只因她有那一丝神似他深爱却无法言明的女孩。

如此而已。

那一次的打击竟远远超出余放带来的伤害。

也许是因为对余放的变化早有隐约的预感,却不曾预料任鹏飞的亲近别有隐情。

所以真相到来的那一刻才格外让她无所适从。

任鹏飞是君子,他从来都让她身边的人误会是他追求她而不得,却不知这样的苦涩渐渐郁结心里。他们便这样慢慢疏远,却又不动声色地给予对方遥远的关怀。仿佛交叉的平行线,渐行渐远之际偏偏有支点彼此牵连,无可分离。

任鹏飞曾说,她是他心里最特别的女子。明知拒绝她会令他后悔,他却仍旧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举动。只因他知道她若是想要便是要独一无二。他不能给她任何的残缺。他只是承诺,若有一天他能想明白,他会堂堂正正地追求她,即使那时她已忘记他。

“我曾经爱过他,在他深深爱着另一个女孩的时候。”孔静殊浅淡的笑容越发飘忽,暗夜里是深入骨髓的寂寞,“也许是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到底不过一声叹息。”

江南韵惊讶:“我认识师兄这么久,没有见过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特别近呀?”

孔静殊嘴角凝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傻丫头,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心里的人是你,而你眼里却只有秦朗。

“南韵,你对任鹏飞的了解有多少?”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江南韵陷入沉思里。她确实对任鹏飞的了解屈指可数。她从前的世界极其简单,唯独秦朗占据所有的空间。任鹏飞的存在于她仅仅是秦朗的朋友,并没有深刻的交集。若非秦朗的猝然离世,她和他总不过比陌路人好上一些。

“很少。”江南韵老实地承认,很快又分辩道,“可是秦朗和他那么亲厚也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任鹏飞那样的人有些事情他不说恐怕谁都不会知道。”孔静殊话里有话地说,“所以我也过了很久才知道她是谁。”

江南韵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微微觉得心被撕扯,好像有某个灵光一闪而逝,却无奈怎么抓都抓不住。“你是怕他还爱着那个女孩子?”

孔静殊的面容掩在昏暗里,微扬头,侧脸的线条柔和,神情却萧瑟。

“我确实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更不愿意自己期待的感情里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所以我曾经想过在他没有想清楚之前我不会答应。”

“那现在你还是要这样坚持吗?”江南韵忽然有点同情任鹏飞。

她跟静殊虽然认识并不长久,却明白她其实是相当固执的人。

对爱情纯粹的坚持仿佛是每个女孩子都曾有的梦,只是有人将它坚持到底,而有人却不得不放弃。倘若任鹏飞与她只是阴差阳错,那么即使是身为局外人的江南韵都会感到遗憾。

孔静殊却忽然笑了,那一笑冲破黑夜里的冷寂和孤独,仿佛绚烂的烟火,光芒四射。

“也许会,也许不会。”

江南韵有些着急地追问:“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如果他真的放下,我也会放下。这样才算公平。”

从任鹏飞把江南韵带到她面前的那一天起,其实他就在告诉她他已然彻底地放下过去,放下曾经隐秘的无望的爱。这个曾经在他青春飞扬的岁月里扎根开花的女孩,被他从失去恋人的泥沼里拯救出来的女孩,他终究是放下了。

而她耿耿于怀的往昔也因真相的开启而可以毫无芥蒂地忘记。

“静殊,师兄一定会的,你也一定会的。”江南韵用力地点头,她太需要身边有真实的幸福来告诉自己,这世间终究有美好的东西存在。

静殊,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