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尼克等人快速走过吊桥,正准备再次隐没到山崖下的阴影里,突然听到一阵水花翻腾的声音——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从吊桥侧下方的火焰中冲出,荡起一圈圈涟漪,圆圈中间的火焰如同水流般慢慢涌动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准备战斗!”
其实完全不需要尼克下令,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们都已经蓄势待发,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护城河内的变化。
“啵”,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半透明圆球浮了上来,里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个身材矮小的人形物体。
“矮人”把头往前面一伸,半截粉红色的尖角透壁而出,随着“嗤嗤”的漏气声,圆球在朝反方向靠拢的同时飞快地瘪了下去。
“矮人”探手抓住一块破损的石头,几乎被割成两半的圆球沉了下去,失去支撑的“矮人”奋力向上攀爬,然而,护城河在建造的时候刻意做的非常光滑,完全插不进手去,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能寸进,反而开始慢慢下滑。
“咱们要不要救他?”艾达心地善良,悄悄收起长弓,压低声音对尼克说:“你看他多可怜啊!全家被杀光了,自己眼看又要淹死了。”
“这些遇难者未必是他的家人,还是看看再说。”第欧根尼老成持重,不想冒险。
“杀人的不太可能是他。”尼克摇了摇头,“他身上完好无损,如果他是凶手的话,怎么可能被区区护城河难倒?”
“凯瑟瑞,把他拉上来吧。”
前亡灵法师对尼克言听计从,飞身跃到护城河边,纵身跳了下去,半空中将骨刀奋力插进石壁,左手一探便把“矮人”抓住,接着轻轻一甩丢了上来。
“矮人”在空中一扭腰,稳稳落地,向众人躬身行礼:“谢谢各位相救,瑞恩?哈特,代表整个哈特家族臣服于各位,发誓永远效忠你们,如违此誓,愿受黑暗之火焚烧而死!”
“别,别,别——”艾达急忙出声阻止,“你的誓言也发的太随意了吧?我们虽然勉强可以算上救了你的命,道谢就可以了,用得着永远效忠我们吗?你连我们是好人坏人都不知道嗳!”
“各位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明白这里的规矩,我等下再详细解释。”
哈特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走进城堡,“扑通”跪倒在地,发出一阵阵狼嚎般的嘶吼,接着张开双臂仰望天空,喃喃自语。
几分钟之后,哈特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这时候,视力过人的小青龙悄声说道:“你们看,那些尸体正在变成石头!”
“真的耶!”艾达倒吸口冷气,嗫嚅道:“这个世界好奇怪哦,我们会不会被变成石头?”
哈特慢慢走过来的时候,尼克等人仔细打量了下他:红皮肤、蓝头发,体格矮小但匀称,两颗湛蓝的眼眸透出一股坚毅。
“我叫瑞恩?哈特,后面是我们家族世代居住的城堡,今天早晨,赛伦家族第一高手,迪马?赛伦突袭城堡,不但抢走了我们家族数十年积攒下来的五百斤密银,而且把上下三百余口尽皆屠戮,只有我从秘道逃生,躲在水底才逃过一劫!”
“为什么啊?”艾达说出了大家的疑惑。
“因为这是个罪恶的世界!”
哈特的目光缓缓从城堡移到地面,落在死去的亲人身上,开始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到处弥漫着火焰的国家叫福莱姆,被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隔在世界的极南端,福莱姆人是从岩石和火焰中诞生的生命,天生便能够用火焰进行战斗,头部的尖角就是用来储存和发射火系魔法的武器。
统治福莱姆的王者是名炎魔——苏尔特,他虽然不是神,但却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在王位上呆了三千五百年。
福莱姆社会尊崇的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并且是赤裸裸的那种——苏尔特依靠八个实力强横的家族统治国家,这些家族与苏尔特一起居住在全国唯一的城市,火焰城内。其余的数百万居民则聚族而居,散布在福莱姆的每个角落。
每个家族按照人口数向国王纳税,拒绝或者不能足额缴纳的结果是被八大家族组成的军队灭族,没有任何例外。
当一个家族实力增长,能够一次性向国王上交500斤密银的时候,那么它将获得一次机会,一次挑战八大家族中任意一家的机会。战斗将在王宫内举行,国王将亲临现场观看、监督,以示公正。
每个家族派出100名战士出战,双方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和技能,攻击方式没有任何限制,胜利的条件是一方全部战死,另外一方至少有一名战士活着。
获胜的家族立刻取代它的对手,占有失败者的全部领地,可以并且必须搬进火焰城居住,全族的赋税将被免除,它的精锐战士加入国王的军队,为国王效力。
失败的家族不但失去家园和领地,并且只有三天的时间逃跑,因为获胜的家族拥有追杀权,直到消灭失败家族的最后一个人。当然,如果失败家族中的人不愿意被杀的话,可以投靠其他家族,但不包括击败他们的家族,只要以黑暗之火发誓便可以了,当然其他家族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
国王的位置不是世袭的,而是通过战斗赢来的——如果有人能够连续击败八大家族的第一高手的话,那么他便获得了挑战国王的资格,现任国王将在八大家族族长的见证下,在黑暗之火面前接受挑战,胜利者成为国王,失败者将在黑暗之火的焚烧下死去。
福莱姆人按照战斗力将战士分成四级:1,烈火,成年的战士(200岁);2,恶鬼,战士通过持续的苦修、训练发生蜕变,身高长到1.8米,火焰角增加到20厘米;3,邪神,恶鬼战士服下十只蝎狮的魔核,经过火焰河的洗礼,进化成邪神,这时不但身高增加到3米,火焰角增加到0.5米,而且能用火元素凝聚成威力惊人火焰之鞭;4,炎魔,要想成为炎魔,必须融合50个以上的火焰之鞭,然后接受黑暗之火的炙烤三年,炎魔的身高5米,火焰角变成两个,武器变成一柄无坚不摧的火焰之矛。
现任国王苏尔特就是炎魔,也是福莱姆唯一的炎魔。
这种丛林法则的存在让金字塔顶端的国王和八大家族丝毫不敢懈怠,在疯狂提高自身和家族实力的同时,严密监视整个国家,毫不留情地将潜在的挑战者消灭在萌芽状态。
瑞恩?哈特的家族实力弱小,已经两千年没有出过一个邪神级战士了,他们的领地又处在王国最偏远的地方,加之没有蕴藏丰富的密银,几乎每次纳税都非常惊险,故而在相当长时间内游离在八大家族的视野之外。
然而,天生聪颖的瑞恩?哈特不忍心族人始终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苦心钻研密银的提炼技术,经过数十年的摸索,终于大功告成,没想到给族人带来的竟然是灭顶之灾!
国王的税务官同时也是国王和八大家族的密探,他敏锐地从哈特家族缴纳的密银形状和成色上发现端倪,于是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原则,排名第一的赛伦家族毫不犹豫地派出杀手。
长时间的叙述渐渐平息了心头的悲伤和怒火,哈特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错了,我们整个家族都错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竟然梦想可以平安度日!”
哈特的经历和福莱姆严酷的现实让冒险者们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尼克走过去拍了拍苦命人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兄弟你节哀顺变吧!你的生命还很漫长,要好自为之啊!”
哈特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下,然后再次向众人行礼,“还没有请教恩人们的姓名。”
尼克将同伴逐一介绍给哈特,接着说:“我们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在找一本魔法书,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
“魔法书?书是什么东西?”
尼克差点晕过去,急忙连比划带说地讲了半天,对方这才有点头绪,“福莱姆人从来不写字的,也没有什么书。”
“那你们如何记载历史——换句话说,你们怎么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呢?”尼克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没有文字的史前人类,快要抓狂了。
“有吟游诗人啊!”哈特回答道:“我们的历史都是通过他们传唱的,吟游诗人都是些天生没有魔法的怪胎,因为对任何人都不能构成威胁,所以任何人也不能攻击他们,否则的话,灭族!于是他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国土上流浪,歌唱英雄、歌唱历史。”
艾达大大点头,“这个规定还是蛮公平的。”
“靠,来错地方了!”尼克非常失望,准备考虑走入了,“哈特,请问你们这里那个地方杀人最多?”
“等一下,”凝神倾听的老魔法师突然插进一句,“小伙子,你刚才说的黑暗之火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的?”
“在火焰城里,王宫正下方的地穴内。”哈特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黑暗之火永不熄灭,但没有固定的形状,一直处在变化当中,但是非常有灵性,能够自主的决定如何处置送到里面的人。”
“会不会散发出黑暗、或者死亡的气息?”尼克明白了第欧根尼的意图,接着问下去。
“不清楚。”哈特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这些都是听族长长老们说的,我没有见过黑暗之火,不过,我估计整个福莱姆见过它的、依然活着的,绝对不超过五十个——即便是八大家族的族长也只有每年向黑暗之火献祭的时候才有机会靠近黑暗之火,并且每人最多只能带四名侍卫。”
“我明白了——除了国王和八大族长和侍卫以外,见到黑暗之火的人都是被处死的人!”尼克缓缓点头,“看来难度很高啊。”
“哈特,有没有机会偷偷潜入王宫?”艾达问。
“没有任何机会!”哈特大摇其头,“火焰城的位置在地面以下近千米深的位置,是个被黑暗之火焚烧出的巨型岩洞,只有一座城门,进出的人和物品非但要经过严格检查,而且必须持有专门的符文。”
“你有符文吗?”
“没有,符文通常只发放给国王的军队、八大家族和税务官。”
“看来只有硬闯了!”龙羽空听了半天,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不禁有些焦躁。
“硬闯!?”哈特重复了下小青龙的话,问:“各位能否展示下自己的实力,我好做判断。”
龙羽空把目光投向尼克,后者不假思索地点头表示同意。
龙羽空当即召唤出黑龙,用炽烈的龙炎在岩石上熔化出一个直径五米、深达两米的坑。
“这几位的实力跟我不相上下,你觉得有机会吗?”龙羽空的话里透着股强烈的自信——城堡里的福莱姆人身材矮小,战斗场面似乎也不是非常惨烈,看来实力一般。
尼克明显感觉到小青龙的表现仅仅是让哈特有些意外,但显然没有达到震惊的程度,说明他见过比更强的,果然,哈特依然摇头,“还是没有机会!”
“以您的实力,大概可以与邪神平分秋色,你们总共五个人,最多只能应付五个邪神而已,可是八大家族排名最低的都有十位邪神级别的高手,排名第一的更是超过三十个,而身为炎魔级战士的国王更是深不可测,如何能有机会?”
“小朋友,你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沉默不语凝神倾听的老魔法师觉得这个哈特很不简单,便将难题抛给他,看看他的反应。
“最直接、最有效、最快的办法是成为八大家族的一家,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见到黑暗之火。”哈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是成功的机会也跟大海捞针差不都。”
尼克眼睛一亮,追问道:“为什么?”
哈特解释道:“你们是外人,福莱姆不会认可的,所以只能以哈特家族的名义来挑战,你们虽然有实力,但是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密银来雇佣战士、上交国王?仅仅依靠我们现在的实力,没有足够的雇佣兵的话,八大家族随便哪个都能把我们消灭掉。”
“雇佣兵?密银?”尼克感觉头有点大。
“是这样的。”哈特解释道:“福莱姆有大量的自由佣兵,其中甚至有邪神级的高手,任何家族只要付得起价钱,都可以雇佣他们为你战斗,佣兵们以黑暗之火宣誓效忠某个家族之后,便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但是可以保留自己的私人财产。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黑暗之火的誓言是不可违背的,否则会全身喷火**而死,故而我们福莱姆人没有长久的仇恨,只有永恒的杀戮!”
说道这里的时候,哈特泪流满面,声音哽咽起来:“可是我们家族从来没有雇佣过一个外人,也从来没有想取代谁,可为什么最终却要承受如此的灾难!?我也想忘掉仇恨,可是亲人们的音容笑貌总是在面前萦绕,叫我如何能忘掉!?”
“别伤心,我们帮你报仇!”哈特悲痛欲绝,激起艾达无限的同情,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横了尼克一眼。
“我同意!”小青龙不假思索地表示了同意。
尼克和第欧跟尼相视而笑,“好,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