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思索着对策,王家小姐提醒道:“其实主使人太心急了,如果他能等一等再发难,那就真的是人证物证齐备,但如今很多疏漏都可以被利用。”
疏漏,疏漏!赵夏转念一想拍手道:“孙别本人!孙氏只不过一没名没份的小妾,根本不能继承孙别家财,况且是一个逃脱服刑之人。只要孙别不出现,那此案就缺了最重要一环,到时当事人孙别不能对证,卫尧还如何审理?”
赵夏本想说孙别死无对证,但及时打住,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太露骨才好。
“妙啊,只要孙别不出现,到时候啥都可以推托是他们诬陷了。”王汾不住点头,他喜欢这种直接简单的方法。
王家小姐微笑道:“这就由先生自己决断了,如果您觉得可行尽管去做。”
赵夏咀嚼着这话,知道如果要杀人灭口什么的,不可能让王家来冒着风险,只能自己派人去做。
赵夏再思索一阵,说道:“孙别之前就横行街巷之间,他那几家地产其实也是来路不正,他仗着手下伙计众多,已经挤垮了几家同行,如果这些证据能搜集到,咱们倒是可以狠狠地反击,证明孙别图谋欺诈咱们博舍,这才有了先前私斗被抓之举,而那孙氏乃一不法之徒,勾结那张狱吏,意图谋夺那些地产。”
“不错,只是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王汾问道。
“自然是孙别霸占他人地产的契书,那些地产前一任主人的契书,转卖了地产之后那契书跟新的契书是连在一起的,只要出示那些契书加上前任主人作证,就能证明孙别霸占私产,本身就是个恶徒!”赵夏解释道。
“找那些地产前任主人,并让他们指证孙别的事就交予我来办好了。”王汾一口答应下来。
赵夏拱手称谢,随即担忧道:“如今最担心的是那些契书的事,孙别家产充公后,契书什么的也一同入库封存,就是不知道这存在哪儿,如果被人提前毁了,那就不足以指证孙别了。”
王瑶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答道:“咸阳令判的案子,那些搜缴的财务文书不是放在本官署库府,而是封存在专门的大库府中,这库府说到底归百官之首的丞相管辖。”
“那岂不是很容易给那李放销毁去了?”王汾眉头紧锁。
赵夏看了看柳下退,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也盯着一脸无辜的柳下退。
柳下退摆摆手:“盗爷跟了夏少之后洗心革面不再做那勾当,况且大库府那么大,那么多东西,要盗出几分契书,这难度何其之大。”
“赵兄你这个伙计?”王汾不明就里,疑惑地问起来。
等赵夏一解释,王汾险些跳起来:“他就是那飞贼,好啊!竟然是你,你偷财货挺在行,去偷那么几份帛书倒拖沓起来!”
柳下退苦着脸解释道:“要在戒备不森严的大库府偷这么点东西自然不难,但难就难在不知道它存放在哪,如果是跟一堆文书混在一起,盗爷我虽然认得几个字,但要将它们找出来难也!”
“这也不难。”王家小姐看了看赵夏,“你们将地产前主人的名字打探清楚,契书其实字样差不多,预先写几份让这位壮士看熟了,等到了库府自然能认出来。”
“小妹真是好主意!”王汾紧盯着柳下退,如果他敢说半个不字,这位大少正愁没借口宣泄先前的过节。
“盗爷去一趟大库府就是。”柳下退苦笑道,不论王汾还是赵夏,都是他开罪不起的。
众人再商量一阵,王汾兄妹先行离开,只剩下赵夏跟几个心腹伙计。
“司马大哥,这……”赵夏想让司马见办妥了孙别一事,但一开口就让他做这种事情,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司马见一拱手:“先生将这件事交给某家,像那种恶霸某家绝不会手软!”
“感激不尽!”赵夏心情激荡,这就是游侠,一诺千金恩怨分明,只要你相诚以待他就可以为你怒而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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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偏殿。
长髯飘飘的丞相李斯正襟危坐在席位上,长案前堆满了竹简,这位百官之首眯着眼认真地查阅着,不时地写上批注以方便始皇帝批阅。
“咳咳……”李斯轻咳了几声,眼眶布满血丝。
“丞相大人,要不您歇息一阵,您昨夜一直看奏折到如今,这饭菜糕点也没有用多少。。”旁边管理奏折文书的中官劝道。
李斯摆摆手:“这大秦统辖的地方多了,做丞相的自然就要多分担,北边修长城防匈奴,南边那些蛮夷又骚动不断,这是想打个盹也不能啊!”
“这满朝文武,最勤勉的就数丞相大人还有车府令赵大人了,要是人人都如两位,那陛下也不用那么辛苦。”那中官感叹道。
“做臣子的各安本分,做好自己的事,那就是对陛下的忠心,别的大人也是各司其职罢了。”
“但您跟车府令赵大人的勤勉,那是别的大人都称赞的呐。”那中官道。
李斯放下手中之笔,“昨日本官呈上去的奏折,陛下批下来没有?”
那中官犹豫了会,说道:“奏折呈上去后,陛下召见了蒙大人,可这结果如何下官就不得而知了。”
蒙大人!李斯眯眯眼,再问道:“卢生那些个方士,最近有炼什么新丹药吗?”
那中官摇摇头:“卢生他们并未炼成金丹,为这事陛下已经下令责罚了,倒是青大人炼出了清心凝神丹,已经在找人试药。”
李斯目光阴晴不定,双手握拳放在膝上,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丞相大人,下官特来收取奏折,并传陛下口谕!”一把阴柔却清亮的声音传到李斯耳中。
李斯抬头看去,见一个体格高大的中官向他走来,一身官衣材质做工精美,正是方才提到的跟他一样勤勉的中车府令!
将奏折放好,李斯深深一拜:“臣李斯领命。”
中车府令说道:“陛下口谕,丞相李斯、咸阳令卫尧所奏一案,事关复杂牵连甚广,现移交廷尉冯劫审理。”
“臣领命!”李斯站直身,问道:“区区黔首之案,为何惊动到廷尉?”
中车府令笑了笑:“那也得看牵扯到何人,不过陛下也说小小一案,何须惊动通武侯与丞相两位大臣,于是叫冯劫速速结案。”
李斯心中一惊,咀嚼着速速结案这话的含义。
中车府令语气一转,悠扬道:“不过这案恐怕是不会速速了结,冯大人那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不查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是谁在说冯某!”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偏殿之中,声音的主人四十多年纪,长须乌黑发亮,脸形坚毅方正,正是暂任的廷尉冯劫。
“冯大人!”中车府令微微一笑:“下官正说您办案严谨,丞相呈上的案您也会办得漂漂亮亮。”
冯劫向两人拱手致礼:“说起典狱律法谁能比得上丞相,既然陛下将此案交予下官,那下官定当尽力查得清清楚楚,如有疑惑定向丞相请教。”
李斯微笑着还礼,并没有说什么。
冯劫再说了两句,辞别两人独自走开。
“赵大人,您那女婿可是告假了,不知何时能回来?”李斯突然问道。
中车府令眯眼笑了笑:“虽然先前是他审理的案子,却也是没有半点违背秦律,这次归故里探亲也是下官的意思,不过差役恐怕正赶在路上传他回来了。”
“这一去倒真是巧了。”李斯不无深意道。
中车府令长叹了下,轻声道:“丞相大人,您何必苦苦追究一个无名士子,您也知道那一层关系,判了罪陛下会高兴么?冯劫那人性子耿直,肯定会依法办事,如果丞相您不再插手,以王家的关系那士子肯定没事,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也知道!”李斯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猜的。”中车府令再次低声道:“而且下官还知道……蒙大人刚刚从那边的殿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