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辟邪,秦汉两代公主、长公主的礼服配饰,皇家工匠雕刻出的玉辟邪自然不是凡品,赵夏虽然不清楚这玉辟邪有多贵重,但从玉的材质和雕刻的纹理也能猜出价值不菲。
他的心砰砰直跳,脑袋嗡嗡直响,将玉辟邪放在箭囊中送人,这含义还不明白的话就白混了。前世也有女孩送赵夏礼物和表白,那种心情跟现在如出一辙,许些欢喜,许些激动,许些紧张,又有许些复杂。
赵夏怎么也想不到,俪公主竟然会送玉辟邪表白,因为两人前后在一起三次,只有最后那次逃亡才对双方有些了解,要说表示爱慕也太快了。赵夏摇摇头,这俪公主估计只是因为共处了那么段,然后有些好感罢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的女子,并不像后世那般被礼教禁锢,大胆求爱、妻子休丈夫的时也有发生,多是在上层贵族之中,以俪小姐的年纪,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虽突然却不少见。
赵夏握着玉辟邪陷入沉思中,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喜欢这个敢作敢为的女子,并不是说他喜欢“野蛮女友”,只不过相比起来,恪守三纲五常的女子如白水般无味。赢俪有时有些任性,却点到即止很有分寸,那飒爽英姿更是难得。
但是,赢俪是大秦公主,虽然地位不如后世公主那般高,但黔首庶民却渴望不可及,而且大秦公主都是跟世家子弟联姻,像丞相李斯几个儿子都是娶秦公主。
况且王汾对俪公主用情很深,赵夏多少有点抢人所爱的负罪感。更重要的是,自己能保护得了俪公主的周全么?要知道不久之后就是大动荡,秦赢皇室全部灭绝。
一连三日,赵夏都是在茫然苦恼中度过,这天中午他坐在院落边上摸着那玉辟邪,抬头时看到一道女子的身影正在舞剑,正是那墨家女弟子。她的剑招偏向阴柔却有种圆润的感觉,一招一式更多的是防守。赵夏看了许久才发现这些剑招确实是防守的妙招,如果善加运用可以说防得滴水不漏,像记下来却又不得要领。
“这就是所谓的墨家剑么?”赵夏等那女子停下来后问道。
“墨家剑第一篇,守势。”那女子淡淡道。
“你的伤势好得很快。”
“是赵公的伤药很好。”那女子答道。
“可不可以告诉在下,那天冒充你们别墨的,是何人?”赵夏忍不住还是问了起来。
“跟你无关,你少问为好。”那女子皱了皱眉转身就想离开。
“怎么无关了,他们连我也想杀掉。”
“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如果你远离那些个权贵子弟的话。”那女子若有深意道。
赵夏讨厌他们这种隐瞒的行径,正想反驳,却听到院外赵家仆役的叫喊:“有官差到乡口啦!”
这是赵中老人跟赵夏的安排,给人终日在乡口守着,如果有军兵开来就赶紧传信通报,好给墨家两人准备的时间。
“快到复壁里去!”赵夏神情一凛,万万想不到官差居然会搜到绿柳乡。
那女子摇摇头,将长剑负到背上,加速跑向屋壁,双脚一蹬身子跳起,再借力蹬一步墙面,她伸手攀住墙头,身子一翻就上了屋顶,身子之灵活不逊于飞贼柳下退。
赵夏心里狂跳,要是被搜到墨家刺客,那任凭赵中老人是什么博士官,这重则杀头,轻则判个城旦戍边不为过。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大门外嘈杂声纷纷。
武强跑出去开了门,面对十多个官差毫无惧意道:“这里是赵博士家,你们是何人?”
听到博士这个词,那些官差本来汹汹的气势收敛了一点,“我们找士子赵夏去咸阳令府问话。”
这时赵夏也走到门后,对于官差不是搜捕刺客,而是找自己回去问话也感到吃惊,“你们可有传令?”
为首那人一身狱吏装扮,拿出一块木质的令符:“咸阳令卫大人传绿柳乡士子赵夏前去问话。”
“我就是赵夏,请容许在下换身行头。”赵夏拱手道。
“快些,莫要耍什么滑头!”那狱吏语气生冷。
“班头,让我跟阿五着他去!”另一个年青差役说道。
“好!”那带头的狱吏立即叫好。
赵夏眉头一挑,心中微怒,你们这些差役是何道理,竟然将自己当犯人般看管。
提出要跟进去的差役走上前两步,对赵夏打个眼色,这使赵夏更加疑惑,但也容得两人跟自己进屋。
“先生,我是张狱吏的人,有人想害你,已经到府令大人那告状,张大人自身难保,只能嘱咐在下让你早作准备。”进到院落里面后那差役轻声道。
声音不大但赵夏听得一清二楚,面色一凛,猜不出是谁告的自己,又是以什么罪名。
赵夏点点头,“如果赵某没事,定当重谢。”
那两差役没说什么,守在赵夏门外。
武强这个赵家头号仆役焦急地跟赵夏进到房里,“小少爷,赵公会友去了,待会我就去找!”
赵夏略一沉思,摇头道:“阿爷虽是博士官却没有什么实权,如今不知是谁要害我,找来阿爷也没有用,这里有件更加要紧的是让你去办,你到川岳酒舍找到我的伙计柳下退,跟他一起去王家,跟那王家二少爷王汾求救。”
赵夏想了一下,觉得真要是有事,也只能是王家能帮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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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令府。
咸阳令管辖内史地咸阳城大小事务,别看这职务只是个“令”,却掌管大秦皇城的大小事务,又是在天子脚下,权利和影响不小,是一个要职。
现任的咸阳令卫尧五十多岁,眼袋很黑很深,一把长须干枯发黄,跪坐在大堂长案后昏昏欲睡。
“绿柳乡士子赵夏带到!”大堂外的差役大声喊起来。
紧接着赵夏被狱吏带上堂中,他心情焦急紧张,对于这两眼一抹黑的状况,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下面可是绿柳乡赵夏?”咸阳令卫尧缓缓睁开眼,语气不轻不重道。
“正是赵夏,见过府令大人。”赵夏拱手一揖,极力表现得沉稳不惊。
咸阳令卫尧眯眯眼,突然喝道:“黔首过堂为何不跪不拜!来人,给我按住他跪下!”
下马威!十足的下马威!
本来赵夏还有些惊慌无措,但面对这一喝骂,反倒激起他的血气。
拱拱手,赵夏朗声道:“大人,《秦法●学律》中有曰,民以吏为师,士子见官如见师长,可行拜师礼!”
那咸阳令卫尧愣住一下,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士子那么棘手,不仅知道较偏的秦律,还在三言两语间去掉自己的威压。
“原来你是士人,何不早说来?”咸阳令卫尧说道。
差役通报时早就说了绿柳乡士子赵夏,这分明就是故意为之!赵夏感到事情不妙,这个卫尧摆明了针对自己,这时候张狱吏跟典狱阎乐都不见,也不知到哪去了,他一个人只能强自撑住。
“是在下冒失了,不知大人为何传召在下过堂?”赵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在之前的那个自己熟读律法,这大秦律法在脑中还是蛮清楚的,否则肯定被这个咸阳令恐吓住。
“哼哼!”咸阳令卫尧一拍长案,“有人告你害人性命,谋夺私产!”
“在下却是不知,大人您可要明察。”赵夏心中隐隐地感到不妙。
“传孙氏!”咸阳令卫尧一声令下,冷冷地盯着赵夏,他要找回方才丢掉的威仪和面子。
不一会,一个三十几许的妇人被带到堂上,她眼眶通红,显得一副委屈柔弱的模样。
“孙氏乃咸阳城安定巷人孙别之妻,她告你迫害她丈夫孙别,霸占孙别家产。”咸阳令卫尧冷冷道。
“空口无凭,可有证物?”赵夏问道。
似乎早猜到赵夏有此一问,咸阳令卫尧拿出两卷竹简还有一些帛书,冷笑一声道:“这些是咸阳令官署记案,五月辛戊日孙别被判私斗罪,两日之后他在咸阳城中的所有店舍就被变卖到你名下,其中没有什么蹊跷么?”
“孙别被判私斗和伤人罪,按律判处为城旦,私产充公变卖,在下是受害一方,应当得到补偿,所以有买下那些店舍的优先权,这可是正正当当。”赵夏答道,这些事早在当时就已经想好,而且办得是一点漏洞也没有,但想不到今日被旧事重提,也不知道张狱吏和阎乐两人怎么了。
“且不说变卖店舍是否依照秦律,但是孙别私斗伤人这件事就有诸多蹊跷,孙氏说这是你赵夏栽赃诬陷!”咸阳令卫尧一改那昏昏沉沉的模样,语言尖锐而威严:“你勾结差役陷害孙别,这儿可是有人证物证,传那张育上堂!”
张育,张狱吏!就是那个被自己贿赂,对川岳店舍多有照料的张狱吏!
赵夏看到,张狱吏被绑起来推到堂上,这居然抓起咸阳令府的官差!究竟是谁要害自己,竟然有那么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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