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门西大街的南面,临近马路是一幢高层建筑,和Da成大厦对持而立,隔路相望。夜色落下,胡同内出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提了一袋馒头片,慢慢走着。沿途经过水果摊,买了些马路葡萄,这葡萄又大又甜,很多人都喜欢吃。
“刘大爷,下班啦?”小卖部的张嫂见到老人打招呼说道。
“是嘞。下班嘞,每天夜班。”刘大爷朝张嫂一笑,在第一个楼道口拐了个弯儿,进了门。
这层高楼很早就立在那儿了,具体哪一年没人能说清了。当时虽然只有六层高,不过也已经算北京市区里少见的“高层建筑”了。改革开放后北京大发展,修了地点,拓了马路,这幢旧楼也改修葺修葺,于是便成了现在的样子。住在上层的居民,晚上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宣武门西大街来往的行人车辆,看对面Da成大厦里的职员加班,倒也有趣。
刘大爷的家在二楼,不高。每天上上下下,姑且当作是活动胫骨锻炼身体了,却也不赖。刘大爷今年虽然六十有二,但身子骨依然硬朗,看来是平日经常锻炼的结果。只是偶尔不要搬动重物的时候会有比便,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力。刘大爷无儿无女,如果不小心闪了腰,那可是活受罪。不过周围邻里都是热心肠,每当刘大爷需要个帮手,总有人自告奋勇,对此老人很是欣慰。而然当众人离去留下他孤独的身影之时,刘大爷则会黯然神伤,长叹一口气,嘴角缓缓蹦出两个字——报应。
今天刘大爷心情似乎不错,同事的儿子帮忙,弄了一张08年北京奥运会的票票。嘿,老土了一辈子,这回也赶一次潮流,现场看一次奥运。以前都是在那台小破彩电里看,没劲!要感受下真实的现场气氛,那才不枉作北京人。
哼着小曲上了楼,刘大爷掏出钥匙开了门,走入里屋将手中的馒头片往旧旧的方桌上一摆,回手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刘大爷的表情凝固了,他发现刚才进门的方向居然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具。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刘大爷的额头上滴下来了冷汗。
两人对峙了许久,刘大爷虽然穷,但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不慌不忙地问道:“你是谁?”
“退魔人!”
“退魔人?”刘大爷的语气中充斥着惊奇,在他看来这倒像是邻家孩子的一次恶作剧。“孩子,别闹了。”他和蔼地说着话,毫不顾及地朝厨房走去,收拾出几只破碗,用来装馒头片。
“刘大山爷爷,中国历来有句古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人闻言身形不由微微一颤,不过很快他有恢复了常态,慢悠悠地收拾着房间,旧了已经褪色的被子床单,用扫帚扫除走道的灰尘。
“年轻人。”老人干笑几声,“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不过后面那句话小老儿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黑衣人当然看出老人的虚张声势,既然破了个小口,只要顺势戳下去,一定会有突破。于是,一边环视着屋内,一边又说道:“刘大爷,您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这一通话自然有其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刘大爷听了,身子又是一颤。
不过他这次没有说什么话来反驳,只是焦躁地从狭小的房间一头收罗到另一头,如是往复着,企图分散对方一点注意力。
黑衣人注视着老人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细节,突然冒出一句话:“四十三年前,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相信您老最最清楚了?”
“啊!”
老人惊叫起来,转过身子面对这黑衣人,脸上表情复杂,惊恐、后悔、质疑混合在一起,似乎在述说着无尽的苦水。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老人这时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来和自己开玩笑的。
黑衣人取下面具,将自己的面容正对这老人,说道:“刘大爷,我们又见面了。”
老人瞪起双眼,“是你!”
原来这个穿黑衣戴面具,自称“退魔人”的少年便是周成昱。
“刘大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过去,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特别是那件事!”周成昱故意在“那件事”这三个字上面重读,虽然这样勾起刘大爷惨痛的回忆,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太过于残忍,不过为了自己的朋友和另外六名无辜者,只好咬紧牙关作恶人了。
“你有证据吗?”
“没有!”
“哈!既然这样,谁会相信你的话呢?”老人阴沉的脸色突然变得开朗起来,好似拨开乌云的太阳,将它的尊严和热量再度传达给地面的生物。
“刘大爷,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周成昱说,“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
周成昱一字一顿地说道:“救——人——”
“救谁?”
“我的朋友,还有那六个无辜的人。”周成昱注视这老人的脸,“还有你的兄弟,刘大川。”
“大川……大川……”老人口中喃喃地叫着这个名字,将视线移向窗外,若有所思。
如此举动无疑已经向周成昱坦白,他并不是刘大川,而是刘大山。
“你应该也知道吧,你的兄弟大川正饱受煎熬着!”周成昱开始旁敲侧击,试图寻找更为有利的突破口。
“唉……”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角滑过一丝泪水。一番内心的挣扎后,他觉得很累。四十三年来,这段漫长的日子,提心吊胆的日子,饱受良心谴责的日子,有亲不能认的日子,历历在目,刻刻在心。用饱受煎熬这四个字尚且不足以形容这些年来所承受的痛苦。
周成昱自然听出,老人的心也在叹息。
刘大爷摸出一根烟点燃,一缕青烟袅袅而起,这个时候香烟的作用是无比关键的,往往就是这么一小支危害人身健康的香烟,改变了当事人的态度,扭转了事件的局面。今天,也是如此。
“呼!”老人长长地突出一口烟,似乎将这些年来的痛苦一并排除。之后他再也没有吸,只是任由香烟燃烧着,青烟化作美丽的丝带穿梭在其苍老的手指间。
良久,只听刘大爷说:“也罢,我便说给你听好了,这个憋在心底里长达四十三年之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