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杀！
杨连山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样。此刻单从外表看，杨连山绝对不像是个威严的军官，却好似长期来收到迫害的老人，而且是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那种。仿佛一幢极度倾斜的大楼，只要外界再那么轻轻一碰便会轰然倒塌。
然而艾阳是根本不理会这些的。倾倒不倾倒？坍塌不坍塌？****屁事！
于是这个令周成昱及其讨厌的年轻人慢慢地述说起来，把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梳理了一遍。
原来，这栋大楼之所以被废弃是有绝对的原因的。这个原因说起来挺简单——经常出事故，不断地死人。曾经有传言说凡是进入这栋废弃大楼的人，下场都会很凄惨。不过这个世界上不信邪的人总是有的，仍旧不断地会冒出个把人跑去探险。结果有的应验快，有的应验慢。但无论是快还是慢，都逃不过那句台词：出来跑，迟早要还。
其实这一切源于一件事情。
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前，那个时候杨连山还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军营也没有现在那么大，只是临时围了一块地，改了几幢矮房，当作是寝室。基地落成后，收入的兵士越来越多，巴掌大一点的地方住不下了。怎么办呢？
军队是从来不担心这些的。解放军，解放军。从日本鬼子拯救了全中国，从资本主义手中解放了人民。如此可歌可泣的贡献之下，拿点儿地不算过分吧？但却有人不怎么认为。
究竟是那个混蛋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
答案就在当时军营基地的边上——那儿坐落着一栋二楼高的别墅。别墅的主人姓陈，据说是四大家族的旁系。对此，初来乍到的杨连山不禁满脑子的问号。资产阶级不是已经被肃清了吗？这栋象征剥削和罪恶的建筑究竟是怎样在*潮流之中存活下来的。
没有人去追根溯源，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政权都是枪杆子里出来的，还弄不到这么一小块地？
军队直接向陈先生发了指示，要他在某年某月某日之前搬离，当然之前也为其选好了落脚之处——市中心的一栋民宅。姑且算是等价交换吧。那些剩余价值嘛，也该还给人民了。
如果换作是其他的平名百姓，早就屁颠屁颠地搬了。不仅如此，还一边扛着木质家具一边嘴里唱着“共产主义好。”为了解放军，牺牲一点个人利益——值！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心中有多少个不愿意也没辙啊。军命大如天，咋个一介草民，不要螳臂当车了吧。
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例外，偏偏在不希望的时候出现。想那陈先生过去也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对这张指令的态度仅仅用两个字便可形容——轻笑！
可想而知，陈先生的笑容中充斥着什么样的心情。是嗤之以鼻的呵斥，是轻蔑鄙夷的贬低。其中的个人情感因素一定很多很多，为了简单表达，这里借用佛经里的一句话——佛曰不可说。
佛确实没说什么。军队的指挥官倒说了不少！
应该也就是那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姑且也省略了吧。反正最后军部商量后决定对此采取极端手段——强迁！
一天傍晚，太阳还在交班。十多名兵士在指挥官的带领下朝营地附近的别墅靠近，去完成一个任务。这个任务远比数十年前在战场上要安全的多，因为这次不是要他们去用胸膛堵机枪，也不是要他们舍身炸碉堡，更不会中那天上掉落的燃烧弹。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帮陈先生搬家。
既然你要做“钉子户”，那我只好将“革命进行到底”！
为了新中国的明天，同志们——上！
粗暴地敲着大木头门，砰砰的响声震动着新兵们的心扉。很多年前日本人也是以这股气势敲门的，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用脚。
终于陈先生来开门了。当他看到面前这堆兵士的时候应该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吧。戏剧性的一幕开始了。指挥官站在不远处，挥手下令，那气势要比当今的任何导演都要威风多了。什么张艺谋，什么陈凯歌，算个鸟。看我老爷们的——开拍！
兵士们按照原来的计划迅速行动起来。陈先生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嘴巴便被用胶布封住了。同样受到如此“特殊待遇”的还有他的弟弟，估计正好是来串门的，一起来一起来，不用客气啊。不一会儿，陈夫人也被两名士兵“请”了出来。当她看到手脚被制的丈夫，终于意识到——闯祸了！
别怕！解放军优待俘虏！
就这样，屋内的东西被手脚麻利的士兵们打包并搬出房子。之后士兵拉着陈氏夫妇，带着大小包裹箱子推到一边。他们眼睛注视着这栋精致的别墅一刻也不放松，因为这一幕的高潮在“导演”的安排下，马上就要来了。
隆隆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来意不善的推土机缓慢地迈向了别墅，好像一只饥饿的野狼在荒野中发现了一头绵羊。
“小三！”
陈夫人突然惊叫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刚六岁大的儿子还在别墅内。刚才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受到极度惊吓的她居然忘记了儿子正在和丈夫的弟弟玩躲猫猫。
“停下……停……”
陈夫人有气无力地叫唤道，指挥官只道是这个女人心疼别墅呢。冷冷地看了她几眼，斩钉截铁地下令说道：“挖！”
轰隆隆声过，别墅成废瓦。
“我……我的孩子……”陈夫人哽咽着挤出这半句话来便昏死了过去。
什么？孩子？我没有听错吧？
这一定是那位“大导演”脑中的第一反应。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出乱子了！立刻下令全体兵士去废墟中反寻。士兵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基本原则，很多人手指头磨破了都坚持着。终于，在一番功夫后他们找到了——小三的尸体。
此刻，残阳如血！心如刀割！
这个少不更事，年幼无知的孩子。方才还活生生，水灵灵的孩子。就这么去了。
一条小生命消逝了。宛如一朵博得众多期望的花蕊，却在含苞欲放的时期凋谢了。
可惜！
真是可惜！
除此之外，在场的兵士以及那个指挥官一定还会有另一种心情。
那就是——害怕！
作为一名出色的军人，一名合格的军人，虽然他不怕飞机大炮，不畏龙潭虎穴，但有一样东西一定是会让他害怕的。那就是负罪感！
保卫人民的军队怎么能够伤害人民呢？
想必当时年纪尚轻的杨连山脑中一定泛起了这个疑问。
然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