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昱打量着马教官,企图从他那微微震惊的表情中挖掘出些什么线索。那日中午找马教官晦气的除了马玩和吴重宏还有另外三名新生,不知“弼马温”接下来会想出些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此刻周成昱全然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因为当时自己也在现场,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了。
事先制定的军训安排已经完全乱了套,由于接二连三地出事教官们不得不更改原先的训练计划。实弹训练之后,杨连山指挥官做出特别决定,今年的军训项目中去掉为期三日的陆地强化训练,改成方阵演戏。陆地强化训练是一向高强度的军训项目,难度和严格程度与新兵正是训练相差无几。成功接受陆地强化训练的新生体质和行动能力会大大增强,这历来成为杨连山手中的一张王牌,多次在大学生军训较量中获得加分,而这次情况有变,沉稳老道的杨连山再三盘算后,只好忍痛放弃。
这对新生来说则是一道无形的恩旨,在后面几天的军训中可以省力很多。教官们也不像之前那么严厉,在训练过程中不时让新生休息休息喝喝水,晚上休息的时候也不再禁止新生们说话聊天。之前被描述成地狱魔鬼般的训练营,成了新生们体验生活的乐园。
熄灯后寝室便充满了笑谈声,“三个六”徐威鹏唱起独角戏来,带着那惹人发笑的乡音,将生平听到看到的笑话一个一个讲个室友们听,不时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徐威鹏那次实弹射击只打了三个六环,沦为笑柄,自那天之后徐威鹏三个字逐渐被淡忘,取而代之的则是“三个六”这个无伤大雅的绰号。
中间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吴重宏的事情,大家顿时一阵安静,似乎对这个话题有几分忌讳。沉默、黑暗,周成昱可以听到呼吸声。
“依我看啊,没准是弼马温给那家伙小鞋穿。”孟凡兴终于忍耐不住,打破了沉寂。
一个话题一旦有人带头,自然就会有人接着议论下去。
“谁说不是啊,看那样子可怜的小吴没少受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李杨插口说,他是北京人,语气中天生带着几分北京人特有的腔调。
“这弼马温也忒可恶了,公报私仇呢。”
“就是啊!”
“X他丫的!”
“不对,不对!”三个六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滔滔无绝,唯恐自己不说话折了面子,便用浓重的乡音打断了大家的说话。原被三个六在这个寝室里就是最有说话权的,众人听到他开了口,不由都安静下来侧耳聆听其高见。
“三个六,你倒是说说,咋个不对了?”张正伟生性耿直,肚子里藏不了话,见三个六的观点相左便直接发问。
三个六清了清嗓子,说道:“依我看,那个吴重宏多半有问题在先!常言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所以他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一丁点儿都怪不得旁人哪!”
“那你且说说,究竟是哪门子理儿?”张正伟还真较上劲了。
“首先我们来看看这吴重宏本身的情况,一连值一晚上的班而不睡觉,据他自己说每天只需要两小时睡眠。这是什么概念,啊?这是个什么概念?众位可曾知道?”三个六一词一顿,宛如一说书先生。
“我听和他一队的新生说,平时训练的时候吴重宏也一直摆着个奇怪的手势,似乎是佛教的拈花指,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一回教官看见了便问他这是在干什么?你们知道他说啥不?”三个六说道这里故意停下,等待着黑暗中的回答。
“我说三个六啊,有什么话你能不能一气儿说完?别再卖关子了,中不?”一个河南新生忍不住了。
“中!中!”三个六用那怪怪地乡音学着对方回答说,继续话题,“教官问吴重宏摆着个手势作甚,没想到他居然回答是为了‘集气’,你们说他要不是喝冒了,就是脑子进水了。”
集气!
周成昱清楚地记得当初吴重宏的的确确对自己说过这两个字眼,看来这个行为已经是吴重宏的习惯,并非突发奇想的举动。如果是这样,很容易将吴重宏奇奇怪怪的举动联系到一个组织上——*!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那吴重宏啊一定是个*!”此时三个六说话又好像一个侦探,对自己的观点充无比自信。
众人听到这个结论不由发出阵阵的惊嘘,而周成昱倒是很赞成三个六的观点。吴重宏是*的说法一旦成立,那么前前后后在他身上冒出的各种奇怪举动也自然就能解释得通了。这是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周成昱,马玩和吴重宏出事之前都去找过马教官的秽气,这之间难道没有联系吗?
“你们没看到那天实弹射击的时候,吴重宏将枪对准我们,多危险啊!”三个六心有余悸地说道,似乎自己成了主角而忘记了当时真正面临生命危险的是周成昱,“所以这个家伙留在这里是个不安全因素,一颗不定时炸弹,把这个家伙弄走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这叫牺牲小你,拯救大我……”三个六越说将话题扯得越远,居然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讨论其佛教的内容来。在周成昱听来这非常好笑,虽然三个六能说会道,但对于佛教的理解只是一个半调子门外汉而已。
那些新生却对这添油加醋的“佛学”非常感兴趣,于是三个六又摇身一变,从一个枪械专家变成了佛学大师。周成昱对此则毫无兴趣,想睡觉却又碍于三个六那独特的嗓音,只好坐起身子穿上军鞋,借口上厕所离开寝室。
走道很黑,不过非常安静,这正是周成昱需要的。他必须集中精神,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理一下思路,虽然事不关己,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想制定几个对策,做好准备,日后那弼马温倘若找自己的麻烦也好有个应付。
正准备思考的时候,楼梯上传下了脚步声,很轻!如果周围环境稍微嘈杂一点根本无法察觉,这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人才可能达到火候。究竟是谁这么晚还下楼?周成昱怀着好奇心躲在暗处,注视着眼前昏暗的走道。
几分钟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身材瘦长,脸蛋白净,那个表面文气出手却及其毒辣的弼马温——马教官!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