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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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大榭的道头

李品祥 胡高莹

大榭是个海岛,过去道头是海岛居民与岛外交流的最重要的平台。据不完全统计,大榭周边海岸线曾有近20个道头,如东岙道头、关外道头、北渡道头等。

道头,顾名思义,即道路的开头或尽头。其实大榭人称的道头就是埠头或码头的近义词。但它与埠头或码头又有区别,不同点就在一个“道”字,说明这码头像道路一样长,像道路一样简陋。

道头一般选择在较窄较短、旁边又有碶闸的滩涂上建造。它的好处是人们出入便捷,船只通道又不容易淤积。

建造道头首先在选定的泥涂上挖出一条深、宽约3米的小河,叫做浦,把挖出来的涂泥往一旁堆成一条低矮的泥路,再在泥路临浦的一旁和涂海交界处每间隔30~40厘米打下一根松树桩。最后在泥路上铺上长2米、宽40厘米、厚30厘米左右的条石(人气旺的道头条石相对长而宽)。在大榭长的道头有一百多米,短的也有几十米。单篷和手摇小船随着潮汐的涨落,驶入浦中停靠在道头的适宜位置。有时农历初八、廿三小潮汛的落泽潮水,只好泊在道头的尽头,即涂海交界处。那时上船落舱非常不方便,有时甚至有危险。而农历初一、十五大潮汛涨平时,船只沿浦而上直至海塘边的道头石上就可上船落舱。

过去柴桥逢农历每旬一、六,霞浦二、四,大碶三、八为市日,特别是柴桥市日,大榭各处渡船道头五更不到就排起了长队,挑着的,抬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鸡鸣、鹅叫、猪嚎、羊咩声,空气中还不时飘逸出一阵阵萝卜干和茶叶的香味。挑张网货的过渡人那翘首眺望的急切心情与缓缓靠岸的渡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道头也是一个交流信息的场所,入夏家家户户的洋葱贮藏在家,冬瓜在田间待收,男人们算着潮汛,判断一天中货船到道头的时间,有事无事总喜欢到道头去逛一逛,问问沈家门洋葱多少钱一斤,岱山冬瓜啥价钿。丈夫出门的妇女抱着孩子到道头迎接丈夫的归来,她们希望能在第一时间接受丈夫三尺花布、一盒面油、两袋糖果的慰劳。然后说着、笑着回家。

道头也是鲜活产品的集散地。大榭周边海洋上透骨新鲜的张网货,一日两次在道头上货,村子里的大嫂、大娘们会不约而同地赶过来,把奄奄一息的花,活蹦乱跳的须虾,银光闪闪的枫树叶(小鲳鱼),黄里透亮的小梅鱼,形如凤尾的鳍鱼,大如铜盘的海蜇,偶尔还有鲈鱼、鱿鱼、马鲛鱼、小黄鱼等分类拣开,张网老板立即给久等的小贩过秤、记账。小贩们马不停蹄地挑起张网货赶往柴桥、霞浦。有的挑夜潮的行贩,疾步如飞地赶往宁波的早市出售。当然村里的人们也会在道头边你一斤我八两地来分享这鲜活的佳肴。

入秋,充满“咸渴渴”鱼腥味的虾皮末堆满了道头,这是大榭人从“下山”购来的用来提高萝卜产量的有机肥。

入冬,销往“下山”的洋芋艿种、大白菜又一筐一筐地在道头上排列着,去换回过年的海鲜下饭和“年终奖”。

最使大榭人难忘的是关外道头。那是民国29年(1940年)大榭大旱。从清明到中秋,没有下过一场透雨,水稻颗粒无收,番薯也种下不多。当时正值抗战时期,上海、舟山已沦陷,北仑、大榭是属抗日游击区。日寇在峙头洋、大猫江设一条警戒线,小汽艇在此线日夜巡逻。当时上海、宁波几近隔绝,而舟山、上海通畅,大榭人冒着生命危险驾着小船黑夜穿过大猫江到定海购入军需或民用物资,沿线借着一个个小岛作掩护,到达大猫岛,探索出小汽艇的巡航规律,在夜色掩护下穿过大猫江,到关外道头。随着一次次的偷渡成功,不但解决了一部分大榭人日常生活的燃眉之急,而且衍生了许多商贩把物资转运到柴桥、霞浦、宁波等地,那时的关外道头,夜市面越来越闹猛。不但出现了许多旅社、饭店,还拥有许多挑夫中介所。大榭人充当挑夫的不计其数,他们挑着一百多斤,甚至200来斤的货物,翻庙岭、庵岭,过北渡,越东关或西关,入柴桥或霞浦。去宁波的货物一般在霞浦入内河航船。这条通道直到抗战胜利才结束其历史使命。

岁月的天空,斗转星移,如今大榭周边的道头已难觅踪影,但一个个道头留下的一桩桩往事,对大榭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

(2011年5月18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