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放下茶杯,说道:“我华山派的武学何等博大精深,又怎么会没有拳法。只是,唉……”王炎见岳不群又开始感慨,知道此时需加紧追问,要不由着岳不群跑题,不知何时才能将话说完,于是走过去,拿起茶壶给岳不群茶杯中续满了水,说道:“我华山派的拳法想必是极为厉害的。”岳不群说道:“那是自然,当年华山派中的入门所学的‘伏虎拳法’,在江湖之中都可挡得一面,更别说威力奇大的‘破玉拳’与‘混元掌’了,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师徒之间竟然只传剑法,不传拳法,本来这几路拳法尚留有拳谱,但当年华山派内一场大战之后,便什么拳谱也没有了,是以华山派现在只有剑法,而无拳法。”王炎点了点头,岳不群接着说道:“但就算华山派只有剑法,仍然能在江湖中占得一席之地,我留你下来,便是想问你,此次下山经过实战,对剑法可有何领悟。”
王炎于是将当时与赵大对敌时的心中感觉讲了出来,岳不群沉吟道:“你是说当时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没有想?”王炎点了点头,岳不群道:“这其实就是武学中的‘空明’境界,常人在打架斗殴时,或者初学武功时,当施展出一招,心中往往会先想到这一下要打在对方何处,能造成什么后果,这样一来招式上的气势就弱了,就好像画师在绘画时,必然是先‘胸有成竹’,所谓的画只是将心中的感觉描绘出来,才能一气呵成。而普通的画匠,却是画一笔想一笔。这样画出来虽然看上去笔法相同,但其中的神韵却相差甚远。你本来就不会什么剑法,就算让你想一招出一招也不可得,反而当你心中不想招式时,一击而出便威力无穷。”王炎听到这里,不由暗叹岳不群武艺既高,分析能力也极强,且能恰到好处的作出比方,直到此时,王炎心中才将岳不群当作了师父。
岳不群又问道:“后来呢?你就只杀了赵大一人?”王炎又将后来令狐冲如何教他东拼西凑的十招,又怎样在外面御敌,最终怎样又杀了一人等过程详细地说了出来,王炎说道:“但弟子觉得后来杀那人之时,虽然轻松,却没有这第一次的自然。”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你见赵大的招式简单,且纵横连贯,觉得十分合适,但这样恰恰走入了歧途。那赵大使出来能达到这个效果,是因为他熟练的缘故,而你见猎心喜之下,若也使用那样的招式,必然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后来你能想到我华山剑法是经过历代祖师浸淫提炼,还算及时,冲儿教你剑法之时,每教一招,必然将这招的数种变化,会遇到敌人怎样的反击都细细教了的,所以华山剑法你虽然觉得繁复,但比之你现看现学别人的招式要好得多。”
岳不群站起身来,说道:“后来冲儿现教了你十招,是哪些招式,你使来看看。”王炎见要在这剑法大家面前献丑,有些扭捏地道:“弟子,弟子并未带剑。”岳不群一愣,这才看清楚他身上确实没有配剑,说道:“你也当真是胡闹,此次下山如此危险,你却连武器都不带。”王炎道:“弟子也是想,反正不会使剑,带去了徒让人笑话。”岳不群正色道:“笑话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作为华山派的弟子,那是莫大的光荣,就算不会使剑,那是你学艺时间有限,年岁又小,别人又怎会笑话于你,再说了,你连剑都不带,让我不由怀疑你练剑的诚心。”王炎大汗,心想:“我只讲得一句,老岳便要教训我十句,还是顺着他好些,要不今天我就算给栽在这里了。”对岳不群说道:“师父说得极是,弟子这就去拿剑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王炎出了门,见雨已经止住,便将还在走廊上支着的伞收了,向他所居住的那片院落走去。刚出院门,却看见宁中则和岳灵珊一起走了过来,岳灵珊正扬着脑袋对宁中则说话:“妈,五师兄当真可怜,可他为什么不要我送他的布娃娃啊。”宁中则笑道:“你五师兄是男孩子,怎么会要你的布娃娃呢,那是小姑娘玩的,而且他父母都没了,心情不好。”说话间看到了王炎,说道:“炎儿,你这是要上哪里去。”王炎行礼说道:“师娘,弟子正要去拿剑,给师父演练剑招。”宁中则讶道:“哦,你莫非已经会使剑了?”王炎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弟子还不会,师父只是叫弟子把大师哥刚教的十招演练出来。”宁中则说道:“好了,你去拿剑吧,我直接去你师父那里问你师父好了。”牵着岳灵珊向有所不为轩走去,王炎暗道:“还好,小师妹没有想起礼物的事情。”
王炎走到东侧的华山弟子居所,正要推门进去,却听院子里面传来陆大有的声音:“你父母双亡,有什么了不起,令狐大……大师兄和我不一样都是自幼失去了双亲,到了这华山上,须由不得你的性子。”听口气似在和人吵架,但这华山之上就这么几个人,他又是和谁说话呢,王炎推开门走了进去,见陆大有双手叉腰,额上青筋直冒地看着一个小孩,看那小孩穿的衣服颜色,正是昨日在梁家酒楼见到的施戴子。这院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令狐冲梁发等人却没有看见。王炎到陆大有旁边,将手上的伞递给他,说道:“六猴儿啊,帮二师兄把伞拿去放着。”陆大有正在气头上,也不看王炎,说道:“你方才进门的时候怎么不自己放。”原来这院子与岳不群所在的那处院子结构有着相当的不同,院落狭长,两个长边上是一间间厅房,就好似学校里的学生寝室,在院门两旁有两间厢房,其中一间便是用来放置雨伞等物。
王炎给了陆大有一个凿栗,说道:“叫你放你就去放,还和我这二师兄顶嘴,反了你了。”陆大有正待再说,王炎道:“华山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现在我是你的二师兄,你可不能不尊敬我,你的七戒背熟了没有。”陆大有一听,只得垂着头乖乖接过雨伞,帮王炎放好后,又端端正正地站在王炎旁边,姿态虽恭敬,脸上却甚是不以为然。王炎也不去看他,只对施戴子说道:“你是叫施戴子吧,我以后就叫你戴子了。”心想:“这名字怎么取得这么古怪,戴子,还塑料袋子呢。”施戴子站在那里并不答话,双眼看着地面,王炎问陆大有道:“方才你和戴子吵什么?”陆大有道:“我才没和他吵呢,是方才大师兄带我过来安排住处,见他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就问他怎么了,又说他已经来了一天,要教他武功。可不管大师兄怎么说,他就是不动,而且一声不吭。我对大师兄说让我来劝他,大师兄出去和三师兄、四师兄练武去了。”
王炎一听,两眼翻白,说道:“原来方才你那么大声的说话,是在劝他?”陆大有满脸得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王炎跳起来又敲了陆大有一个凿栗,这下敲得甚重,发出“咚”一声,王炎骂道:“正是你个头,你这样叫劝?就你这种态度和语气?如果你劝人是这样,那你若是吵架岂不是要将房顶掀起?”陆大有本来就是个惫懒小孩,被王炎打骂之后,也不着恼,只捂着被打的地方说道:“我确实是劝不了他了,二师兄你厉害,你来劝他吧,只要把他劝得说一句话,我陆大有就服了你了。”
王炎眼睛转了转,心想这个叫施戴子的小孩,必然本身性格就内向,现在加上父母双亡,更是自闭得不得了。从梁中书与施员外的对话中可以听出,那施员外是孤家寡人一个,觉得自己肯定带不好这小孩,是以才托了梁羽声送上山来。这华山派同龄小孩甚多,对这自闭的施戴子走出心理阴影应该有所帮助。王炎也不和施戴子说话,而是对陆大有说道:“大有,我给你说个故事。”陆大有说道:“好啊好啊,我还未听过故事呢。”王炎道:“从前有个小孩,突然失去了双亲,于是这个小孩从此不再说话,后来有一天,来了个神仙,这个神仙给小孩施了个法术,然后这个小孩突然开口说……”王炎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左手捂着陆大有嘴巴,让他不能说话,就听得那施戴子道:“那小孩说什么?”王炎哈哈大笑,陆大有一边笑一边对王炎佩服不已。
一般的小孩子,无论本身性格怎样,都会有好奇心,王炎方才说的那故事,其实是现编,而且编得粗陋之极,但就因为故事里面的小孩和施戴子一样,所以才能引得施戴子好奇发问。王炎见施戴子说了话,就对他说道:“那小孩说的话和你方才说的一样,就是‘那小孩说什么’,你能到我们华山派来,其实是很不容易的,现在是春天,到了夏天我们钓鱼玩水去,冬天还可以挖陷阱捕獐子,华山上好玩的地方太多,以后慢慢带你去。”施戴子呆呆地看着王炎,王炎对陆大有说道:“好了,戴子既然说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们今天什么也不必做,就四处玩玩吧,午时记得去饭堂吃饭。”
王炎拿了剑,又来到岳不群处,见宁中则也坐在旁边,却没看见岳灵珊。岳不群见他来了,说道:“炎儿,我和你师娘商量了,决定由你师娘来教你剑法。”“啊!”王炎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