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尤华
汇率既是一种经济指标、政策指标，也是一种政治指标，因为政府是在具体的政治约束环境中决定汇率政策及其变化的。因此，对汇率的分析不仅需要从经济层面着手，也需要从政治层面考虑。这种分析方法就是政治经济学分析方法。本文主要介绍汇率政治经济学分析的范围和原则。
一、汇率政治经济学分析的范围
汇率政治经济学的分析范围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汇率的政治重要性及其变化，主要是分析汇率变化的分配效应。其二是汇率政治的区分模式，主要分析哪一种社会集团更加偏好或更加不偏好固定汇率或浮动汇率。
（一）汇率政治重要性及其变化
如果资本实现跨国界完全自由流动，国家之间的利率不可能存在差异。给定资本流动性，货币政策影响汇率变化：货币增长速度超过世界其他国家时导致货币贬值。资本流动带来汇率稳定与货币独立性之间权衡问题：政府只能通过放弃主要的货币政策工具才能保持货币的稳定，但这种行为有政治经济的影响，即影响社会经济集团的活动。
在金融封闭的国家内，货币刺激提高名义价格水平，降低实际利率，降低借款成本，鼓励投资和消费者借贷消费，但对多数商品和服务的相对价格水平没有影响。封闭经济下的货币政策对经济增长具有广泛的影响，具体可以划分为对借款人和贷款人的影响。一些特殊的产业，特别是房地产和主要耐用消费品生产业对利率非常敏感，因为它们的产品一般是通过信用购买的，而金融行业则一般支持提高利率。当然，货币政策主要还是从就业、经济增长率等方面影响宏观经济总量。有鉴于此，货币政策政治学在封闭经济中处于次要地位，而不像开放经济那样对所属各类别经济集团会产生显著的结构性影响。除受到总体宏观经济趋势影响的工人和消费者外，关心货币政策的主要是相对较小的社会集团，如建筑业、金融产业中的借款人和贷款人。
在金融开放的国家，货币政策主要不是影响名义价格水平，而是通过汇率影响贸易商品和非贸易商品与服务的相对价格起作用。例如，货币扩张导致一国货币贬值，使当地产品相对于进口品便宜，刺激对国内生产的贸易商品的需求。因此，不像利率变动，汇率变化具有广泛且迅速的相对价格影响，影响与国际贸易和支付相关的市场主体，如出口商、进口商、国际银行和跨国公司等。此外，汇率也对非贸易商品和服务生产商产生一定的影响。因此，来自利益集团的政治压力比封闭经济条件下的利率变化对总体价格水平影响的压力要大。这间接表明，金融一体化强化了货币政策的争论，争论核心转向受汇率变动影响的相对价格。
总之，政治上对汇率关注程度的增强是贸易和资本市场一体化发展的结果。金融市场联系越紧密，国家的货币政策越是通过汇率发生作用，市场主体人则更加关注汇率的变动。
（二）开放经济中的汇率政策偏好
开放经济中，政府需要决定：①是否需要独立的货币政策，获得货币政策独立性则需要弹性汇率，放弃货币政策的自主性则可获得稳定、可预测的汇率；②假设改变汇率，需要决定所需要的汇率水平。
不同的市场主体对汇率稳定与汇率水平有不同观点。对于经济活动完全限于国内的市场主体而言，汇率对它们并不重要，它们偏好国家货币政策独立于汇率。这一集团包括非贸易商品的生产商和服务提供商，以及国内市场为主的贸易商品生产商。他们的财富依赖于国内商业环境，而政府影响国内货币环境的能力需要实行弹性汇率政策。
广泛涉及国际贸易和投资的市场主体非常关注汇率的可预测性，这对他们的经济活动具有重要影响。由于他们很容易将生产或销售转向国外市场，因此很少关注国内经济环境，而是更加关注汇率的可预测性。
市场主体也关心货币价值的水平。一般而言，贸易商品生产商赞同相对较低的汇率（贬值），这样他们的商品相对国外产品更便宜。非贸易商品生产商和服务提供商偏好相对较高的汇率（升值），这样可以在国内市场上提高他们的商品相对于贸易商品的价格。国际投资者一般赞同强势货币，这样可使他们购买国外资产更加便宜。
总之，金融与商业一体化水平的提升导致货币政策倾向于汇率政策，使汇率具有收入分配和群体区分的作用，使宏观经济政策的决定更具有政治含义。在开放经济中，不同政策偏好起源于市场主体所需要汇率水平和汇率固定程度的不同。随着世界各国经常账户和资本与金融账户更为（非）一体化，汇率随之而更加（非）政治化。在任何给定的时点上，更加开放的经济对于汇率会有更多的政治争论。
二、汇率政治经济学分析的原则
汇率政治经济学分析的原则主要包括：
（一）汇率是一种政治变量
汇率是由政策制定者决定的。尽管经常说国际货币事件好像是市场上的随机事件，但实际上，政府往往能够完全影响交易商的动机使货币朝着它们所希望的方向变动，例如，实际利率的上升一般能鼓励更多的国内和国外投资者购买以当地货币计价的金融工具。
（二）政策变量是由政治所决定的
政策制定者都会对政治压力做出反应。无论个人信念多么坚强，没有一个政策制定者能够长期采取最后导致其离职的措施。政治是选民选择和限制政府的一种程序，惟一可以维持的政策是那些政治上可持续的政策。因此，面对大规模卖出货币，政府有选择提高利率来逆转这种趋势的权力，但也可能因此而倒台。因此，有预见力的政府不会为了支持一定的汇率水平而牺牲本国经济。
（三）技术上不存在不可持续的汇率。不存在单纯出于经济目的而不能维持的汇率水平
经常有这样的说法：如果一国通胀率比其货币与之固定的国家的通胀率高，汇率是不可持续的。其含义是，实际升值会对当地经济产生实质性的负面效应，最终汇率可能被改变来与该国的宏观经济环境保持一致。但是，当局总是有反向选择的权力：迫使国家宏观经济适应汇率。
（四）政治环境决定当局可以选择的政策范围
在有些情况下，迫使工资和价格水平降低来承担汇率升值的负担在政治上是可行的。但在其他情况下，这种策略会由于积极反对而被逆转。国家经济是否被迫适应汇率或者相反，取决于选民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以及相关选民的权利大小。可能存在广泛的、有影响的、对固定汇率的支持，也可能存在要求贬值的院外活动。在任何情况下，政治压力都限制着货币政策制定者的行动范围。
（五）货币政策制定的压力既是普遍的也是具体的
那些非常关心汇率稳定或汇率水平的人肯定会让政治家了解他们的担心。在这种意义上，货币政策像其他领域一样，具有较大利益的特定集团有强烈的动机对政府施加压力来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这种利益集团获得成功的程度在不同政治体系和时期的差别性很大。汇率的变化可能影响经济增长、失业率、通胀和其他总量。即使这些影响只在短期内相关，但是多数政治行为与短期压力相关。政策制定者经常必须关注公众的总体愿望，不太满足的公众可能会增加政治、社会和经济的不稳定。
（六）利益集团有不同的货币政策偏好
货币政策对市场主体具有不同的影响，由此可以确认关注汇率的不同社会集团。利益集团对汇率的偏好一般与两个方面有关：汇率水平和汇率的稳定性。货币稳定对于涉及跨国经济活动的人非常重要，但不涉及国际经济活动的人没有理由会愿意为了货币稳定而牺牲国内货币政策的自主性。一般而言，最重要的具体压力来自出口商、进口商品竞争者、国际投资者和金融家等。出口商和进口商品竞争者反对汇率的实际升值，国际投资者和金融家反对货币大幅波动。
（七）政策制定者一般关心货币政策广泛的政治效应
尽管利益集团经常关注货币价值与汇率变动，但是总体的宏观经济影响一般在政治上更加突出。这种情况包括对经济增长和失业的普遍关注，经常会影响选举时期的政治态势。如果对固定汇率或稳定汇率缺少普遍的关心，为了获得这种稳定性所做出的牺牲在政治上可能是不适当的。关于汇率的另一个共同担心是它与政府反通胀的可信度相关。当代许多稳定方案都具有外部硬通货的成分，特别是在反通胀的环境中。在这些方案中，作为通胀稳定方案的一部分，政府将实施盯住汇率。这时，政策制定者再次受制于广泛的政治影响，既有要求释放汇率限制而更多地考虑经济增长的压力，也有坚持汇率水平以有助于抑制通胀的人的压力。
（八）汇率不是政府可信度的固有指标
尽管汇率一直与可信度相关联，但这种关联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营造出来的。汇率是实现目的的工具，而可信度是关于政府实现这些目标的严肃性，并不是实现目标的工具。实际上，汇率政策经常首先被看作管理国内外价格关系最重要的方法之一，而不是作为稳定价格水平的方法。货币当局可以选择将可信度与汇率的特定水平或者汇率的稳定性相联系。尽管汇率并没有说明政府的可信度，但政府可以通过它来反映自身行为的可信程度。如果政府间接表示或明确宣布货币价值本身是一种目标，那么私人部门将汇率变动解释为政府意图的直接指标是有道理的。如果汇率作为政府严肃性的一种象征，则政府有压力来保持它，迫使国内经济顺从汇率。由于为了这种目的而进行的宏观经济调整可能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都是困难的，因此，政府最终将获得可信度。货币钉住可以使市场注意力集中在政府可信度这个指标上。但是，这也意味着汇率无论什么原因的任何走弱，将引起对政府可信度的怀疑。作为可信度的象征，汇率可以产生好的结果，也可能产生坏的结果。
三、结 语
总之，无论国内或国际经济环境怎样，名义汇率依赖于政府使之持续的政治能力。只有当政府获得必须使其持续的政治支持时，货币价值才会得以保持。这种政治能力依赖于国内的政治力量，以及政府在这些力量中的立场。这些政治力量包括对最终结果的普遍需求，对重要社会集团利益的特别关注。政策制定者必须明白他们的政治约束并确定能够在这种约束下进行决策。技术专家很有可能设计出社会最优的政策，但是没有使之实施的机会。如果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好的政策建议并没有什么作用。一定时期的汇率政策必定有支持它的政治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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