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情况出现了突变。山洞大门口左边的那个工事里突然几声枪响过后不久,里面的两挺机枪吐出了长长的火舌,而这火舌竟然是对着一百米外的两个工事里扫射。由于工事呈圆弧型,里面那一面没有沙包,战士们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那两挺机枪的火力之下,因此刹那间那座工事里的几名战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血泊中。山洞大门口右边工事里一个军官站起身,冲着左边工事吼道:“妈的!你们疯了?!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他的话刚落音,左边工事里有人朝他“砰砰”两枪,把他的军帽打飞,他赶紧往下一蹲。于是,右边工事的机枪开始朝左边扫射起来。那边的机枪把外面工事里的战士射杀之后,便把枪口对准右边工事开始扫射起来。当右边的火力被压下来之后,从左边工事里跳出两个手持炸药包的黑衣人,准备炸开大门。
姚逸才一见大吃一惊,对刘威说:“赶快去通知武队长!这里发生了紧急情况!”说完瞄准大门口那两个黑衣人一连开了七八枪,那两人先后一挺腰,慢慢地倒了下去。由于这两人刚才正蹲在地上往大门口放炸药包,所以正好把炸药包给挡住,他们的后背心也正好成了姚逸才的“靶子”,否则姚逸才担心打爆炸药包还不敢贸然开枪。而中弹后两人又先后扑倒在了两个炸药包上,把这两包炸药护了个严严实实。姚逸才射杀了两个打算炸毁山洞大门的日本特工之后,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刚刚被突袭的左边那个工事跑去。等对面工事的人醒悟过来,用机枪朝他射击时,他就地一滚,躲在了工事下面,然后把上面的机枪拿了下来,掉过枪口朝大门左侧的工事里扫射起来。这时他发现,敌人几次腾出手来用机枪扫射地上那两具尸体。他知道敌人在想用机枪引爆炸药,把大门炸开。他一面更猛烈地往那边扫射,同时一面大声喊道:“赶快拿起那几挺机枪,一定要把敌人压住!”
由于他把对面那挺机枪压住之后,他右边那座工事就不再受到攻击。几名战士赶紧跑过来躲在工事外面,也拿起机枪,掉转枪口,朝那边工事猛烈扫射起来。还有几名战士也猫着腰跑到姚逸才所在的工事前面,拿起另一挺也对着那边扫射起来。这一来,加上山洞大门右边工事里的两挺机枪共六挺机枪一齐扫射,一下子把山洞口左侧工事里的人给封在了工事里不能动弹。
这时,武思廷赶来了。他站在厂区门口,见到这种情况也惊呆了。他问刘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刘威说:“报告队长,情况尚不明确,但肯定不是自己人!”
对方火力被压住之后,姚逸才把机枪交给身旁的一个战士,自己猫着腰跑了出来。他一出来,武思廷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姚逸才轻声说:“看样子可能是从水下潜进了敌人!”说着叫刘威给他拿来几个手榴弹别在身上,对武思廷说:“叫战士们一定要用火力压住他们,不让他们出工事,等我去把他们干掉!”
这时姚怀问:“才儿,你打算怎么去干掉他们?”
姚逸才说:“我也从水下进去!”
姚怀想了想,走到一个士兵面前,说:“兄弟,请把你的刺刀借我一用!”那士兵朝姚逸才看了一眼。姚逸才点了点头,说:“给他吧!”
肖大雷一见,明白了姚怀的意思,立即也向一名士兵借了一柄刺刀,说:“我也去!”
武思廷走过来,双手握着姚逸才的手,晃了晃,满面愧疚地说:“小姚,都怪我当初没听你的话,太大意了!你千万要小心!”然后又握了握姚怀与肖大雷的手,说:“二位义士,谢谢你们!”
三个人疾步出了一营军营,从一条通往溪边的小路飞奔而去。来到溪边,三个人一齐跳下齐胸的水,一步一步逆流而上,不久就钻进到了厂区的下面。下面的水慢慢变深,水流也比较急,幸好几个人都是自幼在沅江边长大的,水性好得很,所以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山洞口下那个铁栅栏处。三兄弟小心翼翼地踩着铁栅栏悄悄往外探头一望,只见工事内除了几名士兵的尸体外,还有两个人,正窝在工事里,不时探出头去开上几枪,其中一个正是田本山。
原来田本山把从山溪潜游进来的五个人分出两个之后,他便带着另外三个人三包炸药逆水而上。为了保证绝对安全,他们四个人一直贴着溪边的岩坎慢慢前移,一直到钻进了厂区下面的涵洞里后,他才松了一大口气,感觉大功就要告成了。因为白天在“参观”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这条小溪。虽然他并不知道这道山溪流前面具体是怎么样的,但他凭感觉这条溪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肯定没错,因为他白天认真看过南面山崖了,没有其他地方会流出这么大一道山溪来。而既然山溪是从山洞里流出来,那么洞里一定会有出口,因为那么大的工厂里一定需要用水,要取水必然会留有口子。他甚至想象着沿溪流进山洞之后,在某处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口子,口子边有一溜码头,从码头走上去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间的兵器生产车间,车间里是一台台制造兵器的机器。那么他进入山洞里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子弹车间,因为子弹车间必然有火药,找到火药之后,再加上他们携带的三包炸药,他们便可以在山洞内多处引爆。然后他们再悄悄从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然而正当他们慢慢前行时,突然前路被一道粗大的铁栅栏挡住了,这给他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没料到山洞通道外面都没有设铁栅栏,而厂内还设了这么粗的栅栏。他踩着栅栏悄悄探头往外一看,发现他们仍在洞外,但刚好来到了山洞大门口。前面约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沙包工事,六个士兵架着枪趴在沙包上,其中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他们四人从那道给环卫工人留着捞垃圾的口子轻轻爬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工事,枪镖齐射,不到三十秒钟就把工事里的士兵全部解决掉了,并且迅速拿起机枪往前面工事里扫射。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山洞口的另一侧还有一座工事,直到那位军官站起来骂人时才发现那边还有一座工事。一位特工赶紧朝对面开了两枪,因为天色太暗,他开枪又开得急,所以只打掉了军官的帽子。
这时,田本山接过其中一名特工手中的机枪,往洞口另一边的工事猛射,然后叫另外两人赶紧出去炸开大门。没料到他俩刚出去,炸药包还未放稳就被姚逸才给射杀了,而且更为倒霉的是,两人的尸体刚好都把炸药包给罩住。他试着用机枪扫射,想引爆炸药,可射出去的子弹全都打在尸体上,未能成功。此时他心急如焚,他知道这样子耗下去,等子弹打光之后,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他几次想冲出去引爆炸药包,可工事已经被警备队的六挺机枪压住,根本出不去。他只好趴在工事上一边打枪一边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正在这时,对面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只剩下山洞右侧的机枪还在对着他们扫射。同时,他又听到了身后有微微声响。他料想可能是有人从水下潜进来偷袭他们了,于是以闪电般地速度把机枪一丢,回身拿起另一包炸药纵身一跃,同时顺手向栅栏口发出一枚毒镖。
姚逸才本来是打算往工事里扔几个手榴弹把他们解决掉,但他突然看到工事里还有一包炸药,他担心手榴弹会引爆炸药,所以放弃了扔手榴弹的打算,而是慢慢从栅栏上的那道口子爬了上来,正要向田本山射击时,却没料到鞋子里进了水,移动脚步时弄出了一点声响。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田本山一把抓起炸药跃了出去,滚到了大门口。他赶紧飞身跃进工事,对另一特工开了两枪,然后伏在工事里用枪瞄着田本山,但却没有开枪,因为此时田本山背靠着大门,手持炸药包放在胸前。他担心开枪会引爆炸药,只是大声喊道:“山木一田,你的行动彻底失败了,赶快投降吧!”此时所有枪声全部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刚刚爬上来的姚怀趔趄了一下,一下子伏在地上,回头对肖大雷说:“大雷,快趴下!小心他飞镖!”
姚逸才侧过头来问:“大师兄,你是不是中了镖?”
姚怀咬着牙说:“我没事!”
这时,田本山哈哈一笑,说:“支那人,要我投降?下辈子吧!”说完一把拉燃了手中炸药的引信。姚逸才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却见姚怀比他更快,一个箭步朝田本山冲去。田本山手一挥,姚怀根本不理睬他,只是又趔趄了一下。这时田本山也怔了一怔,因为此时姚怀已经中了他两支毒镖,竟然不倒下,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而就在他一怔之间,姚怀也朝他一挥手,田本山惨叫一声,低头一看,腿上也中了一镖。原来是姚怀拔掉身上的第一支镖发了回去,打中了他。就在他负痛的一瞬间,姚怀飞身扑去,一柄长长的刺刀深深地刺进了田本山的肚子。然后姚怀拎起他就往洞口外面跑,但只跑了十几米就倒下了。就在倒下的那一刹那,姚怀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把炸药包塞在自己和田本山的身体下面。肖大雷被这一幕惊呆了,而姚逸才下意识地站起来想冲出去时,被肖大雷拉进了工事,就在这时,炸药包爆炸了,巨大的声浪把工事的沙包掀在了姚逸才和肖大雷的身上。他俩从沙包下爬起来一看,山洞大门以及厂区的房屋都安然无恙,只是山洞门前的坪地上被炸出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而姚怀却和田本山一道被炸成了碎块……
这一役,日本山木特工组全军覆灭,而警备队由于此前的疏忽,让敌人从水下钻了空子,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社塘坪峡谷口的一块平地上,出现了二十座新坟,最前面的一排依次是“护厂英雄杨惠之墓”“护厂英雄唐震武之墓”“护厂英雄姚怀之墓”“护厂英雄石泽平之墓”“抗战烈士林芳丽之墓”“抗战烈士袁小林之墓”……
警备队的全体战士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墓前,厂长李代琛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武思廷、任可新、姚逸才,再后面是肖大雷、向荣、刘本兴、黄五哥。一位战士用一个托盘端着八杯酒依次递给他们。李代琛双手端起酒杯,高高地举过头顶,姚逸才、武思廷和任可新等人也跟着举起手中的酒杯。此时,战士们一齐摘掉军帽,低下了头。
半晌,李代琛把酒慢慢地洒在地上,姚逸才等人也跟着把酒洒下。这时,十名战士每人持一挺轻机枪朝天“哒哒哒……”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枪响之后,武思廷大声喊道:“敬礼——”
只听见“刷”的一声,全体官兵一齐向在这次保卫十一厂、消灭日本山木特工组的战斗中献出了生命的抗战烈士和护厂英雄们致以崇高的敬礼!
山谷中回荡着武思廷粗犷而悲壮的声音:“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