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倒到床上,彼此亲吻、抚摸。爱河就涌现在两人中间,爱河波涛汹涌的,两人在爱河里潜游,时不时昂起头于风浪中吸一口氧,又坠入充满玫瑰香水的爱河中。可是做爱做到一半他就软了,因为他在爱河里仰泳小憩的那会儿,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假设:假如石小刚因吸毒被公安抓了,关在牢里受煎熬了,他凭什么要让你钟铁龙好过?你是他爹?他哥?他弟?他崽?他的思想一跑到石小刚身上,就再没兴趣做这事了。
刘进问他:“怎么啦你?”
他解释说:“我这一向太累了。”
这天上午,钟铁龙把奔驰车开到了黄家镇,同刘松木会了面。刘松木在大街上的一处桌球室打桌球,穿着件花衬衣,下身一条西装短裤,脚上却是双拖鞋。刘松木看见他,就不打球了,笑嘻嘻地走拢来。他对刘松木说:“你和我一起去长益市。”
刘松木说:“我回家去换件衣服。”
五分钟后,刘松木走来了,穿件黑衬衣,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穿着旅游鞋,变成一副精干的模样了。刘松木是两个人,他想,一个是干事的刘松木,这个刘松木浑身是胆;一个是松松垮垮地在街上玩的刘松木,这个刘松木跟镇上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路上,钟铁龙没怎么说话。他把车开到长益市一家新开张的神龙大酒店,开了房,领着刘松木进了房间。刘松木看着钟铁龙笑,“你又有什么活要我干?”
钟铁龙点上支雪茄说:“这个活我自己做不了。我是考虑了好久才下的决心。”
刘松木望着他,钟铁龙把黑皮包的拉链拉开,将一万块钱放在茶几上,“这是你这几天的费用,干完了活,我会给你三十万现金。一句话,要干得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刘松木的眼睛瞪大了,“你是要我干什么大活吧?”
钟铁龙说:“有一对朋友,以前很好,为了改变命运,一起做过一桩足可以让两人判十次死刑的事。后来好了,一个兄弟就吸起了毒,他的朋友无意中发现了,把吸毒的兄弟强扭进戒毒所戒毒,但这个兄弟中途找个借口跑了,跑了后带着吸毒的情妇去广州、深圳玩,手机关机,害得他的朋友发动弟兄们到处寻他。”他望着松木,“那个人回来后,他连自己的老婆和儿子都不去看一眼,仍整天跟情妇住在酒店里。松木,你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丢在一边不要,这样的男人一旦抓进公安局,他会不会出卖朋友?你凭你的直觉说。”
刘松木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崽都不要了,又怎么会在乎朋友?他肯定会把朋友出卖给公安局,因为这个人心里已经没有朋友不朋友了。”
“说得好,”钟铁龙望着刘松木,“你和我的判断一样。”
刘松木见钟铁龙满脸忧愁,便笑着问:“龙哥,你是说谁?”
钟铁龙这才点出人来,“这个人是石小刚。”
刘松木的宽脸上一片惊诧,稀疏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很是吃惊地瞪着钟铁龙。钟铁龙淡淡一笑,“你救过他,他现在是个吸毒犯,被一个漂亮女人拖进了吸毒的圈子。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我下不了手杀他,所以找你。”
刘松木的目光就鹰一样盯着他,“石总?”
“晓得我为什么要你干掉石小刚了吧?!”钟铁龙吸了口雪茄,“他晓得的事太多了,你那次救他,杀了四个人,他都知道。我要你给他留个全尸。”
刘松木说:“全尸怎么个留法?”
“我跟你想了个最好的方案,我安排你坐他的车,你从背后勒死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尼龙绳,丢给刘松木,“该做的你都晓得了?完事后,记得把尼龙绳带走。”
刘松木玩着尼龙绳,试着拉了拉,发现它很结实,“我会完成的。”
“你戴双白手套上他的车,还是那句话,不要留下任何东西,包括烟蒂。”
刘松木点头说:“我什么都不会留下。”
钟铁龙瞧着刘松木,“你为我做了很多事。今天我看见你像街上的二流子,一条短裤一双拖鞋地打桌球,像没混出水平样。我准备在白水县城投资一个白水县最好的卡拉OK厅,送给你经营。一句话,赚了钱是你的,我一分都不要,亏了那是你没本事。”
刘松木咧开大嘴笑了,打一个拱手说:“谢谢龙哥。”
“你现在有一百多万,如果不给你一个公司经营,别人还以为你的钱是偷的。”
刘松木哈哈一笑,“是有人问我,问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没做事还抽芙蓉王烟。”
钟铁龙点燃古巴雪茄烟,望着窗外,脑海里又闪现了童年的那个记忆,思想飘忽起来。
晚上九点来钟,钟铁龙到了银城桑拿中心,张兵、光头和小黑皮在桑拿部,钟铁龙带了三个税务局的年轻人来玩,他让张兵安排,他问光头:“石总人呢?”
光头告诉他:“石总在他房间里。”
钟铁龙在桑拿部看了看,就上楼了。石小刚在他的长租房里,正歪着头看电视。门虚掩着,钟铁龙走进去时,石小刚说:“你来了。”
钟铁龙说:“我陪几个税务局的人来玩,他们在洗桑拿。”
石小刚“哦”了声。
钟铁龙说:“等下松木会打我的手机,他正往银城赶来。”
“松木?”石小刚说,“我好久没看见他了,松木还好吧?”
“他带了些李培父母给孙子的东西。”他望着石小刚,“我走不开,要陪税务局的干部玩和吃宵夜,你等下开你的宝马车送他去。”
石小刚说:“没问题,刘松木这个人非常能干,我很欣赏刘松木。”
钟铁龙想那就最好,他的手机响了,手机上显示了刘松木的手机号码。钟铁龙接了,故意大声问:“你在哪里?你到了?哦,你等一下。”他望着石小刚,“你的车停在哪里了?”
石小刚说:“就停在坪上。”
钟铁龙又对着手机说:“你晓得石总的车牌吗?你到那车前等着。我就通知石总,让他送你去。”他合上手机,瞧一眼石小刚,石小刚看着他,钟铁龙说:“松木到了。”
石小刚便起身穿衣服,“那我马上去。”
钟铁龙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代我向李培的遗孀问声好。”
石小刚说:“我代你问声好。”
两人走出房间,进入电梯,钟铁龙按了“6”字键,石小刚按了“1”字键。电梯在六楼停下,钟铁龙走出电梯时看了石小刚最后一眼,他看见石小刚对他笑。
刘松木在人行道上站着,石小刚来了,拎着皮包,看见刘松木就跟刘松木打招呼,“好久没看见你了,松木你越来越精神了。”石小刚赞美他,伸出手要跟刘松木握手。
刘松木戴着薄薄的白手套,刘松木跟石小刚握手,嘿嘿干笑两声。
石小刚见刘松木两手空空,笑声也冷漠,又见这么热的天他还戴着手套,就觉得古怪道:“松木,钟总说你带了点土特产给小小?”
刘松木说:“带了,有几十斤,我懒得提,寄放在一家饮食店了。”
石小刚“哦”了声,也没来得及细想,按了下遥控器,车锁开了。
刘松木拉开驾驶室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石小刚拉开车门,坐进去,把车门关了。他的车钥匙刚刚对着锁孔,还没来得及插入,猛地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石小刚想说“你干什么”,但他说不出口了,因为脖子立即被勒得紧紧的,勒得他既不能出气又不能进气。他慌了,想转过身来,但他的头被绳索死死地勒在宝马车的真皮靠背上,动荡不了。石小刚反过手来抓刘松木,然而刘松木的头与他的头相隔了一段距离,他只扯到了刘松木额头上的几根头发。刘松木把头朝后一仰,说:“不是我要杀你,是龙哥要我杀你,你不该吸毒。你死了,你的灵魂不要找我刘松木,你的死和我刘松木没关系。”
石小刚无法辩解,脖子被尼龙绳勒得死死的,勒得他无法呼吸。他感到很闷,闷得心脏都要爆了。他无法挣脱,吸毒把他的身体吸空了,他又哪里是刘松木的对手!他一下子泄气了,就跟皮球泄气似的,气从他那长着痔疮的肛门冲了出去,把屎都冲了出来……刘松木闻到了一股屎臭,他仍十分用力地勒着石小刚的脖子。有人从车旁走过,然而石小刚的宝马车车窗上贴了黑太阳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十分钟后,刘松木松开了紧攥着尼龙绳的手,用手背在死者的额头上探了探,感觉额头凉了。他相信石小刚死了。他把尼龙绳放进口袋,甩了甩手腕,这才把石小刚的包拎过来,把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在车椅上,有几叠百元人民币掉在沙发上,还有各种证件及几张银行卡,还有几根古巴雪茄。刘松木把钱捡进口袋,把雪茄烟也一一捡进口袋,银行卡他没要。他看了看车窗外,没人,便下车,弓着腰走到一辆桑塔纳前,然后直起腰,朝街对面匆匆走去。接着,他上了一辆的士……
十一点钟,三个洗桑拿的税务干部都快活地洗了桑拿,钟铁龙执意要送他们回家。一行人下楼,走出银城大酒店,钟铁龙领着三个税务干部向他的奔驰车走去,经过石小刚的宝马车时他看见了这辆车。他开着奔驰车驶离停车坪,将三个快乐的税务干部一一送回了家。接着,他的车驶到了神龙大酒店,径直去了1818房。刘松木就呆在房里,看着电视,脸上笑嘻嘻的。他想他还能笑,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事情办完了?”他问刘松木。
刘松木咧开嘴说:“办完了。”
钟铁龙盯着刘松木,“你确定他死了?”
刘松木回答:“我确定。”
电视机柜上摆着刘松木从石小刚包里拿来的钱,有三万多元,还有七支古巴雪茄,刘松木已抽了一支,屋内飘扬着古巴雪茄的香味儿。钟铁龙闻到了古巴雪茄烟味,折过头来望着刘松木说:“这都是石小刚包里的东西?”
刘松木点头说:“都是。”
“全在这里?你没拿别的东西吧?银行卡啊、存折啊对你都没用的。”
“我没拿。”
“这钱你拿去用。绳子呢?”
刘松木起身,拉开床头柜抽屉,将那根勒死石小刚的白尼龙绳递给钟铁龙。钟铁龙的包里备了一把毁灭证据的小剪刀。他剪着尼龙绳,剪成半支烟长一截的。随后,他把剪碎的尼龙绳丢进抽水马桶,冲走了。“现在这件事连任何证据都毁了。”他说,转身望着一旁的刘松木,“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能吸毒。”
刘松木眼里出现了石小刚挣扎的可怜相,“我保证不吸。”
“你只要吸毒,我就没你这个兄弟了。”钟铁龙又解释说:“一个人一旦染上毒品就没有意志了,就成了蛀虫,你就是用钢筋混凝土建的大厦,也会被毒品这只蛀虫蛀垮。”
刘松木咧嘴一笑,“我晓得轻重,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