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的夙也是个奇瘦的男子,但是看得出他要比弥荒年长许多。他的眼眸呈现病态的琥珀色,安七炎说那是一种病,先天性的病,也许正是这种病的基因让克隆体的夙更加的羸弱。夏亦末走近他,想要更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他惊得颤抖了一下,然而确定了她对自己的无害后,他露出了一种隐匿的贪婪而恶俗的眼神。虽然他隐藏的很好,虽然他小心翼翼,但是,夏亦末一眼就可以看穿他。
安七曜说,这些原体都因为体质本身的问题而不适合接受研究所的实验项目,但是他们却有存在着某一方面的天赋,而且是培养成操控者不可或缺的天赋。
原体的安七炎虽然没有克隆体的狂妄气质,但是骨子里是一脉的目空一切,傲不可挡。但是目光停留在夙的身上,夏亦末却丝毫找不到克隆体的潜质。克隆后的夙善良且隐忍,为了救弥荒他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眼前的夙,夏亦末却可以看到他恨不得扒了谁的皮给自己穿上,他的谦卑只是因为自身的软弱。
“他不是夙。”夏亦末斩钉截铁的说。梦式尾随着夏亦末离开,他知道她对夙的依赖,夙已经是她的信仰,在夏亦末的眼里那是唯一的善。“没事吧?”夏亦末勉强的摆出笑容,扯了扯嘴角,“落差也太大了。”
“你见过安七曜的那个克隆体么。”
“见过。我去末世的疗养院找你的时候。”
“他和安七曜的相似度到了什么程度。”
“我完全没有分辨出来。”在梦式面前夏亦末完全没有隐藏,“他们两个连眼底最深刻的东西都一样。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安七曜会存在克隆体,但是那个人,是活的。”
“跟我的克隆体完全不同是不是?”
夏亦末点头。
“这个克隆体是安七曜和安七炎做出来的。”梦式说完后,静静的等待,等待夏亦末的答复。“所以这是一场克隆体的战争?”
梦式慢慢埋下了头,他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夏亦末随即也颤抖了一下,她看出了梦式想要说出口的话,他不愿意说,所以,她来说,“你同意了让他们让你作为原体,进行克隆。”
“他们还要克隆安七炎和……”
“我。”
梦式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很挣扎很纠结,他知道自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也许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昂贵,各国不惜动用核武器威胁研究所,必须交出他来。“研究所始终在暗中研究的终极武器其实就是用来对付我们。我们就像一把双刃剑,太锋利了,所以令他们害怕了。他们创造出我们,让我们变成错误的存在,然后又大义凛然的要毁灭我们的存在。”
“小末,你说过要彻底毁灭研究所,现在,只有……”
“我说过。但不是依靠克隆体,克隆体原本就是错误的。”
梦式没有再说话,他无法反驳夏亦末,但也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掩藏的恐惧,被研究所支离破碎活着回炉重造的噩梦。
“弥荒看到现在的夙,恐怕再也不想见到自己的亲生哥哥了。”梦式岔开了话题,沿着走廊继续走去。夏亦末却顿下脚步,她还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她曾经信任,深深的信任的人。
漆黑成一团的房间里,只有幽幽的烛火,夏亦末走进去的时候磕绊了一下,梦式赶紧扶住他,但夏亦末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她想单独一个人见见他。“放心吧,他现在杀不了我。”梦式苦笑,他是担心她杀了他。
“放心吧,她不会杀我。”那个坐在阴影中椅子上的人开口道,梦式自嘲的摸了摸鼻子掩上门走了出去。
“进来吧小心地上的碎片,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砸东西。”
“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情绪不稳定。”与安七炎的对话总是很无厘头,总是莫名的轻松,总是让人想放松戒备,但是夏亦末知道她不能,因为此刻的安七炎依旧虎视眈眈,在他的计划里,她也是必须被克隆的一个原体。
坐在椅子里的安七炎站了起来,扶着把手蹒跚的迈向几步之遥的大床,夏亦末想帮他,却被他强悍的气势制止住,就算此刻的安七炎依旧是王者的傲气,不容轻视。“你知道克隆体最不稳定的是什么吗?”
“细胞蛋白质和分解素。”
“有一种武器,它对人类的原体无害,但是却能够分辨出克隆体的细胞,加快体内分解素的生成,催化细胞的老化。”说完,安七炎猛地从地上拿起烛台举到面前,烛光下他的脸令夏亦末狠狠吃了一惊,他就像一个不如膏肓的老人,苍老的,看不出年龄。“这是怎么回事?”她冲上前想要看清他的脸,但是安七炎却一手打掉了烛台,火星在地面上上串下跳了一番便隐隐的熄灭了。唯一的光源暗灭,只剩下一片死寂。
脑海里,夏亦末清晰的回忆起教授说过的话:安七炎,他是个失败品。必须销毁。所有的操控者都必须销毁。
瞬间,狂妄的笑声充满了夏亦末的头脑,她捧着即将涨烈的脑袋,忍不住顿下身体敲打着地面,她忘记了,又一次大意的忘记了,安七炎也是操控者,无论他多么的虚弱,他也是操控者,他是比她更纯粹而强大的操控者。
顷刻所有的笑声又从她脑海里消失了,夏亦末惊魂未定的站起来朝门口移动。“对不起,我有些失控了,最近,常常会这样,也许这具身体在抗拒死亡。”
那个沉溺在黑暗中的阴影,跌坐在床上,然后慢慢的无力的躺下。“其实,只要有梦式,只要有曜,就够了。但是我依然想克隆你,还有我。”
夏亦末轻笑了起来,“你是想复制一个残酷的暴君和一个无力的对抗者么。你其实真正想克隆的是夙,但是夙已经不在了,所以你费尽心思找到了夙的原体,可惜,显然和你预料的有差距,夙的原体非但体质不好而且连人的本性都和夙不同,你想克隆我不过是因为我体内还残留着夙的磁场,夙的记忆。是不是,操控者,你真的以为可以操控一切么?难道你不知道这只是研究所在设定时候的假象么?”
“住嘴!”黑暗中夏亦末只感觉到某样尖锐的物体击中了自己的下颚,不是很疼,却有液体从皮肤里渗出来。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光线缓慢的流淌进来,而她被人拖向了门外。
“炎,你没事吧?”安七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出去。”安七炎又恢复了冷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