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榛榛失踪了!
她的离去让她的父亲痛心不已,也让区家的人大感遗憾,他们遗憾至今也没能目睹她的庐山真面,赵大更觉得不值,私下里对众位弟兄说:“我亲自给她送了三天的饭,可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恰好他的主人进来了,接口说道:“没看见过也要找,只有她才知道天龙剑的下落,所以你们必须找到她!”
找人的时候,他们才真正弄清这座城市的庞大:绵延近四十平方公里的楼宇园台,竹篱瓦舍,铺满了城阙内每一寸土地,就连一间小小的窝棚也可以住下三四个脚夫。
有一天赵大还看见,一个老太太,把她的一间巴掌大的小屋租给了几个学生住,光那个月收的租金就可以养活她的两个小孙子。
后来,他们说笑着要跟区青云到户部查资料,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光京城户部统计的当地市民就多达一百六十万人,倘若再加上客居的商贾流民,在读的异乡学子,驻扎的禁军及眷属,说人口超过二百万也绝不为过。要在这样的一座城市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用姜老三的话说就是“在沙漠里找一粒芝麻——看不见东西!”。
找了十多天,也无一个头绪,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聚在了王晨的身上,不久他们就发现这条路更难。试想跟踪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与海底捞针的难度相比,很可能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看已过雨水,惊蛰又将近,清明也不远了。区镇海想起故乡的祖茔已多年未祭奠清扫,就决定留下区青云和赵大等十个人继续找人,自己则带着百名随从与后来汇合的亲眷家属,男女老幼四百余人,回苏州赴任去了。
得知他们走后,王晨才敢放心出来找女儿,他直接就盯住了马琳。
跟踪了几日,他发现马琳似乎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白天频频进出皇宫和太学府,晚上勤奋练武,拼了命似的苦练,完全没有半分纨绔子弟的懒散,反倒象个发愤图强的有为青年。据说他最近还办了几件大快人心的爽事,其中情节委实不亚于前朝的大诗人李白叫高力士脱靴,令杨贵妃伺墨的典故。不仅让他父亲当时大跌了眼镜,还让满朝文武都刮目相看。
他怀疑其中有蹊跷,就在一个月圆无雨的晚上溜进剑庐,然后趁马琳睡着的时候,把他住的院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不仅没有找到女儿,就连那两个长相极标致的通房大丫头也不见了。
最后他站在楼下的堂屋里,借着隐隐的月光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自己似乎是站在了一个空无一物的大仓库里。
这太奇怪了!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这间大厅里摆置得金碧辉煌,就象一个珠宝库。
他记得当时自己端的茶盅上,有掐着金丝线的ju花图;坐的椅子上有镶着岫玉石的梅花案;背后面靠着的是一面上描百鸟朝凤图的大屏风,上面五彩斑斓,好像每只鸟都在扑腾。
他还记得自己还瞄了一眼上面的题字,赫然是“赵佶”二字,猜想可能是有人将皇上的墨宝,裱在了屏风上,四处炫耀,被他看上眼了,就弄了回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至于两面墙上的东西,见得就更多了,且都出自大名鼎鼎的名家手笔,荟萃一堂,好看得不得了!
虽然那两次来的时候,他的心情糟糕至极,实在无心观赏,但那一屋子的奢华风雅的珍玩,还是深刻地印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有时候他还忍不住想要来问问马琳:你那些东西都是怎么弄来的?因为据他所知,马昭是绝对不会给他钱去置办这些东西的,至于秦夫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只是这个疑惑至今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也不知怎么了,今晚那些东西全没了,百鸟朝凤的屏风没了,名家字画也没了,整个屋子从地板到四壁都是光秃秃的,只放了一张木纹的桌子,和一把没上漆的凳子。桌上摆着一个蓝白色花纹的粗瓷茶壶,壶边放着一个同色的粗瓷碗。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东西只有地处偏远的乡下人才会用,在京城,即使最一般的人家也不屑使用这种俗陋的器皿,因为那东西太寒伧了。
可是现在,它们却出现在了一个王侯之家,地位最高贵的嗣子的住处,怎么叫他不奇怪?
更叫他奇怪的是整座小楼只有一个小厮睡在楼下,原先看过的那十几个嬷嬷和小丫头也没了,黑漆漆,空荡荡的,人站在屋子里,只要稍有声响就会有回声响映。
他不想瞎猜了,走到木床边,拍醒马琳,然后对他说:“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马琳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待看清是他,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跟了过去。谁知王晨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路狂奔,见屋上屋,见树上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知道他是有意考较自己轻功,便咬牙拼命追赶。
二人顺着高大的围墙绕了一匝,眼看王晨离自己越来越远。马琳急了,估摸他下一步定是回到演武场,继续考较自己剑术,便掉头抄近道直奔演武场。果然不出所料,恰好与王晨殊途同归,在演武场边的一株桃花树下碰了头。
碰到他的时候王晨非常吃惊,心想:这个小子居然能料到我要去的目的地,看来日后必能在我之上。
马琳见王晨一脸惊愕,颇为得意,跪下就喊岳父大人!王晨闷哼了一声,转话题说:“怎么这个屋子只有你一个人?别的人呢?”马琳说:“我想过回以前那种简朴的生活,就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马琳想了一会又说:“就好象师父吧,如果他想谋富贵,根本就易如反掌,可是他却数十年隐居山林,食野菜,饮山泉,住茅屋,睡竹床,一心一意求索剑术的至高境界,所以他能成就一代宗师。”
“喔!你才明白,也不算太晚!”
“我从前不明白,贪恋声色,执迷不悟,耽误了修行,还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有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他们,和他们做一场真正的较量!”
“那我的女儿呢?你把她藏哪了?”
“我没有藏她,我真的没有见过她!”
王晨更生气了,说:“那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你可知道她现在有多危险?”
马琳犹豫说:“因为父亲他……”
“他不是没有抹脖子吗?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我瞧他至少还能活二十年,你认为我的女儿还能逃亡二十年不死吗?” 王晨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一句已经是在怒吼。
马琳惶恐地说:“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去找她?”
王晨忿忿地踱了一圈,说:“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逼她嫁进区家,因为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啊!”马琳急忙避开他咄咄的目光,暗想:“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可能,那三天她总是害病,原来是……
“你可知道她孤身一人飘零江湖,现在有多少人在谋算她?更可怜的是她还要顶着一个未婚生子的骂名,连我这个父亲都要躲避……”王晨说道这,已经声音颤抖,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我的女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叫你到黄泉路上去陪她!”说完他猛挥一拳,洞穿了身边一株合抱粗的桃花树就扬长而去。
一阵桃花雨从天而降,给他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桃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