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半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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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们的结合是他真正的解脱

被采访人背景:

梁音 演员28岁

我现在的丈夫是我20岁时到西安去演出时认识的。那时他是一家剧团的编导,结婚10年有一个9岁的女儿。

他的妻子是一家中学的体育教师,人很泼辣,常常为他同女演员外出演出而发难,我当时听别人这样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32岁,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由于家庭老闹纠纷,他的情绪很低落。我一开始对他印象不好,我觉得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家庭都处理不好,肯定有自己的毛病。

可我们那台大型舞剧便是他的编剧,并且,整个编排都是他一个人撑下来的,为此,他有了吃睡在后台一个月的佳话,这让我们这些演员都特别佩服。

因为我是女主角乙,所以,当女主角甲排前三幕时,我就在后台热身,几次被他碰到,他都夸我用功,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后来我们进京参加比赛,虽然拿了个优秀奖,但我们仍然很开心,因为毕竟我们是地方剧团。

那天晚上的联欢会上我们一直跳舞,一握他的手我觉得像触电一样不停地颤栗。他奇怪地问我,“你冷吗?”

我只顾摇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后来他轻轻扶了我的腰一下,用眼色示意我跟他出去。离开会场,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吻了我的脖子,他说我的优美是每个做舞剧演员的梦想。

我对他说,“留下吧,别回西安了。”

可他叹息了一声说,“那里有我的家啊。”

分手以后,我们失去了联系,可4年后,当我们又在一个大会上相逢时,彼此都感到不能再失去了。

那时他已经老了很多,他说他打算参加完这次比赛就改行,跳出文艺这个圈儿。我说你正是搞编导的黄金年龄,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他回答我的又是叹息,我知道是他不幸福的婚姻让他对心爱的艺术心灰意冷。这一次我已经不是4年前的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我已经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愿望。

比赛结束后的晚会我们没有参加,我带他去了剧团的宿舍,我对他说我爱他,我要嫁给他,我不喜欢他总是叹息。

他很断然地打断了我的话,他说他不是一张白纸,画不了最新最美的图画。

婚姻是麻烦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女儿。我说你把孩子带到北京来,我会好好对她,只要你觉得快乐,我什么都会为你去做。

也许我当时的表白过于狂热,他很吃惊地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了我。我很失望,很为他的懦弱感到遗憾。可他在回西安之后,给我写来情真意切的信。

他说他懂得我的情意,他也厌倦那没有理解和相互尊重的婚姻,只是要跨出这一步需要太大的勇气,而他本身是个容易安于现状的人。

我当时很坚强,给他回信说,如果真的不幸福再往下维系更是不道德的,即使没有我的爱,你也应该考虑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一定要这样痛苦下去。

也许是我的话让他下了决心,也许是他自己的考虑起了作用,不久,他便提出了离婚。

可他的妻子却不善罢甘休,先是赌气与他分居,然后,是挨个排查所谓的第三者,弄得剧团里的女演员人人自危。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女人,明明已经没有感情却非要坚持守在一起,彼此痛苦。

法庭开庭时,他妻子把我的来信当作了第三者的证据呈交了法庭。其实,我在信中讲的全部是事实,并没有什么亲热过分的话,但是,那时的法庭对这种事情不能客观对待,真的以有第三者侵入为由,没有准予他们离婚。

婚没离成,事情却闹大了,剧团没有弄清情由,竟给了他一个处分,搞得他再也无法立足。实际上我们的接触仅仅局限于他吻过我的脖子,要说第三者的话,也有点名不符实。

我感到很内疚,便劝他到北京来发展,可他不愿意连累我,竟自己南下去了深圳。我们一直用默默等待来维系着彼此的情感。

又过了3年,他已与妻子分居3年,他又提出离婚,可妻子就是不同意。

这时我也已经27岁,我想我不能再等下去,无论如何我要争取爱他的权利。我到了西安,找到了他的妻子。

分居3年已经够久了,就算是有感情也彼此伤害透了,还谈什么破镜重圆。我劝他妻子放弃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重新找一个爱她的人难道不好吗?

可他妻子粗俗地对我说,我看你还是个姑娘,怎么放着好人不做,偏偏要做这第三者呢?

我当时气愤极了,我说,“谁是真正的第三者,你既然爱他干吗要跟他分居,你既然不爱他,又为什么缠着不放,你隔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你才是真正的第三者,自己的婚姻不知道珍重,只知道破坏,事到如此才想到维护,可是你知道吗?人心是怕伤害的。”

听我这样说,那个女人哭了起来,她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丈夫的职业,总觉得丈夫身边年轻漂亮的女人太多,不可靠,所以就猜来疑去,结果搞得如此伤感情。

我见她如此伤心,也有些茫然,毕竟他们还是夫妻一场过。我对他是否还在爱着我没有把握,只好默默地回到北京,准备办理出国手续到法国去。

就在我已对这段感情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他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我面前,终于他妻子同意离婚,并且女儿也判给了他。

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摆脱了痛苦的婚姻他看上去年轻了很多,我建议他马上把女儿接到北京来读书,因为,我怕破坏形体,已打算不要小孩。

我27岁的时候,他成了我的丈夫,现在我们开了一家舞美设计公司,主要是他来经营,而我则在剧团做编导。走进第二次婚姻,他的珍惜劲儿就别提了。

而我们与他的女儿相处得也很好,小姑娘特别懂事,书读得很好,是我们两个人的骄傲。

关于这场第三者的战争是以我们共同获得了幸福而告终的,为此,丈夫至今感激我当时的勇气。结束一个窒息了情感的婚姻,缔结新的有生命力的家庭,这本来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婚姻失败绝不是单方面的事情,这是男女双方共同的失败,因而,第三者的概念并不准确。

我相信鸡蛋无缝绝不会从里面坏掉,而池塘无风也不会平地三尺浪。

因而,把婚姻的失败归罪于所谓的第三者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态度。无论是第几者,只要有不幸的婚姻,就会有要介入这种不幸的人。我当然希望大家的婚姻都美满幸福,可这也只能是愿望。如果仅仅是半死不活地维系,当然不如有人来拆散了它。

因为他比我年龄大很多,对我们目前已经奋斗得来的幸福,他珍惜万分,对我也是关怀备至,为此,我时常骄傲地想,我没有看错人,为了与他的结合,我苦苦地等了7年,我付出的值。

时常有朋友问起我找了一个再婚的男人心里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我比较年轻,对这个问题我一向看得很开,我觉得婚姻的美满与否并不在于你是否是找了一个第一次结婚的男人或者是再婚的男人,那种相爱的感觉很重要。

当然,我们这个再婚的家庭也会面临很多考验,无论怎么说,前边的婚姻都不是一句话就可以从此再无瓜葛的。

尤其是像我丈夫这样的男人,有一些艺术家的气质,又有些优柔寡断,心地善良的他时常地陷进对前妻的内疚中,并不断地想要给她一些补偿。

去年他的前妻下岗了,收入上没有了来源,年龄上,外貌上都已失去了优势的那个女人经常给他打电话诉苦,搞得他也长吁短叹,坐立不安,总觉得前妻的处境跟他有关。

过了不久,我们公司的会计悄悄告诉我,丈夫从公司的账面上划走了3万块钱,听说是给了西安的某个单位。那个会计是我们公司聘来的一个老大姐,望着她有些怪怪的眼神,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噢,这事儿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那天回到家里我借口头痛没有做饭便回房间躺下了。他回来以后倒是挺自觉地进了厨房把饭做好了,听着他和女儿在外边的房间里又说又笑,我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这个我如此喜欢的家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让我感觉是走错了门。

晚上他一直陪他女儿复习功课,直到他女儿上床睡觉,才回到我们的房间问了我一声:“你怎么了?”

这时的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我说:“你走吧,不要在我眼前装模做样,你的前妻和女儿比我更重要。”

我的话让他特别难受,他说:“音音,你别怪我,我知道你不舒服特别想我过来陪你,可是女儿明天期末考试,她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嘱咐我帮她复习几天,我只好先帮她弄功课,我心里又何尝不着急过来跟你待在一起啊!”

“又是她妈妈,又是你女儿,你这样为她们着想,干吗要娶我,难道我不会帮你女儿做功课吗?我这样一心一意地对你们好,你心里还是牵挂着她是吗?”

我的话让丈夫沉默了好久,他垂着头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吭,而我却呜呜地哭得伤心。

我伤心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对于我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动摇过,对于丈夫对我的爱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可生活是如此的现实,人又是如此的复杂,许多事情都无法用一个“爱”字就可以了断。

终于我已经累得再也哭不出声来,丈夫拿来了热毛巾给我敷在脸上,他的眼神里满是疼爱,让我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倔强,毕竟我是爱他的呀,在丈夫的怀里我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踏踏实实,有依有靠的感觉。

见我的情绪稍好了一点,丈夫叹了口气对我说:“音音,你得原谅我,我不是个能够绝情绝义的男人,因此,对我前妻我可以不爱她,但是,我不可能不同情她,毕竟,她曾经跟我有过一段过去,这是我终生都难以放弃的,不管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都是我们共同的经历,我没有办法在她向我求助的时候不帮她。如果,她现在过得比我好,我会由衷地感到欣慰,可现在我们过得比她幸福、开心,你说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帮她一把,音音,你还很年轻,对人世间的事了解的还不是很多,尤其是感情的事,除了爱与不爱,其实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存在状态,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既然我娶了你,我会一直地爱你,一个人直到永远,可对于我前妻我有的只是残存的一点责任,那不是一个男人的承诺,只是一点男人的义务,毕竟,她还是我孩子的母亲,我跟她之间虽然解除了婚姻关系,可作为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夫妻,我和她之间永远不可能像陌生人一样一点瓜葛都没有,这是我一个选择再婚的男人所无法摆脱的。也是你在选择我这样的男人以后时常要面对的现实,所以,你要学会理解我。”

应该承认丈夫的话说的句句都在理,我虽然年轻,阅历尚浅,可那种真切的感觉我能够体会得到。

“可无论怎么说,你也不该瞒着我去做什么事,我不是那种计较的女人,可你却处处不信任我,这让我怎么去信任你,都说信任是理解的基础,没有信任我怎么去理解你。”

“这件事是我错了,但也是事出有因。那天我正在外面谈事情,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西安一家医院打来的,她为了找一份工作到处奔波,结果在路上被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撞倒,那个肇事者跑了,她却骨折被送进了医院,住院需要3万元钱的押金,实在没有办法,她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了那家医院的护士,我当时很着急,又怕跟你说你会生气,所以,就‘先斩后奏’,音音,你要原谅我,我……”

没等丈夫再说下去,我便拿起了电话,“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我要打个电话给她,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见我如此天真,丈夫笑了:“音音,你不要见风就是雨,你应该慢慢成熟起来,你这样打过电话去,她会很吃惊的,毕竟,要你们之间相互理解可能会更难些。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出院了,身体恢复得还不错,那个肇事者已经被找到了,该办的事她正在找律师帮着办。她已经说了,等她有了工作,那笔钱会慢慢地还给我们。”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为了这件事流了不少眼泪,也得到了丈夫的表白,为此,我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女人。

人们常说,处在幸福中的人往往是很宽容的,所以,当他的前妻再一次表示要把那笔钱分几次还给我们时,我当即表态,那笔钱就算是我和丈夫帮她另谋出路的启动资金,希望能够真正地帮她一把。

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和那个女人再见过一次面,通过一次电话,但我相信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有了理解,这是我们在经历了如此的选择之后,能够心态平和地生活下去的根本保障,爱与不爱,宽容与同情,使我懂得了人生原来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生存状态,我在生活中不断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