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棠的婚礼在希尔顿大酒店,五星级酒店,装饰得金碧辉煌,隆重奢华。楼上到楼下的栏杆上全是粉纱和气球,门口是大幅的结婚照,宴席的背景都是百合花堆砌,精致的烛台,晶莹的红酒塔,还有红地毯两边的鲜花路引,处处都彰显着浪漫和奢华。
穿着抹胸长拖婚纱的于海棠显得性感而妖娆,她个子本来就高挑,再穿上高跟鞋,把一旁的周成飞就比得又矮又胖。宁欣之前跟周成飞吃过几次饭,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他张口就是谈钱,有着那种暴发户的张扬和霸道,为人精明算计。海棠跟他交往,宁欣私下也劝过她,这种男人又怎么能够一生一世,但她却嗤之以鼻,本来她就没有想过跟周成飞有什么结果,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只是没有想到,她后来却越发的想要嫁给他。
来的宾客多是周成飞生意场上的朋友,他穿着西装,白色的衬衫扎在西裤里,啤酒肚就腆了出来,他头发本来就少又一丝不苟地全往脑袋后梳,显得前额又秃又亮。他有四十来岁,差不多都要比于海棠大一轮了,这会儿正献宝一样拉着于海棠介绍这个是什么老板那个是什么总的,海棠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硬了。她心里有些不耐烦,但面上却还是周全地跟对方打着招呼,听他们无一例外地赞着周成飞艳福不浅。她也知道别人看她眼光里的鄙夷和轻佻,自己也不过是强装着洒脱。
父母还没有来,她频频地朝台阶下看去,心里有点气。她之前专门回家跟家人说了一声,但父母就是甩脸色给她看。他们也知道她跟周成飞来往的事,罗薇去她家闹过一场,搞得街坊邻居都知道她的事,父母觉得抬不起头来,见到她就是又骂又打。也是因为罗薇闹过那次,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周成飞娶自己,她就是要争口气给别人看看,她也有着正房的命。
她刚一说结婚,父亲就顺手操起扫帚朝她打过来,骂得特别难听,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她倔强地昂着头,在桌子上放下一笔钱转身就走。
母亲追了出来,把钱往她手里一塞,叹口气说:“孩子,这婚结不得。”
“妈,周成飞现在离婚了,他是明媒正娶,我凭什么不嫁给他?”于海棠硬气地说。
“你这是破坏别人家庭,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我才不管别人呢!我就想我自个儿的事,再说了现在这种事也很平常。”于海棠漠然地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到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跟爸能来。”
母亲到底是心疼女儿的,见她一意孤行,也只得说:“我再跟你爸说说吧。”
那天于海棠坐在车里,抽了许久的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周成飞,但爱又是什么呢?当同龄人为了几千块月薪舟车劳顿的时候,她已经可以买上万的名牌包包,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过得很狼狈,才选了这样一条捷径。
其实也是努力过的,高中毕业她去北海的酒吧做了花样调酒师,其实之前也就是凭着兴趣学过点皮毛,老板见她还有两下子就答应她试用一段时间,只不过想用美女调酒师来做个噱头。海棠很珍惜这份工作,一有时间就练习调酒,酒瓶子砸了无数个,还把自己的手给弄得伤痕累累,那些辛苦她从未跟家人讲过,好不容易在北海的酒吧圈里也混出点名气来。后来她跟个吉他手谈起恋爱,没想到吉他手骗光了她攒下来的钱后跟她分了手,她怨着恨着,遇到周成飞就破罐子破摔了。
周成飞对她倒不错,有求必应,还给她配了车买了房。她开始还真没有想过要跟周成飞结婚,只是跟着周成飞久了,心里越来越空,这样跟着周成飞厮混下去,等到青春一过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加上罗薇一闹,她还就非要跟周成飞结婚了。
“宁欣,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于海棠有些恼怒地说。
宁欣拿过手机拨了号码出去,可是响了一遍又一遍,电话那边始终没有人接。她宽慰地说:“兴许在路上呢。”
“他们就是想不明白!”于海棠看看一旁神采奕奕的周成飞,心里还是充满了失望。
“今天可是你大喜日子!”宁欣笑着替她理理头纱,站开一步啧啧地说,“真是太漂亮了!”
“你做新娘子的时候比我还漂亮!”于海棠浅笑。
“于叔!”宁欣突然惊喜地朝海棠身后一指。海棠转身看到了正上台阶的父母,他们虽然嘴巴上说不来参加婚礼,但竟然还都换了新衣来。于海棠赶紧拉了一把在旁边跟别人讲得眉飞色舞的周成飞,低声地说:“我爸妈来了。”
待他们走到面前,周成飞亲热地喊了声:“爸,妈,你们来了。”他说得自然,但于大同和杨芬弄了个大红脸,两个人不知道是应还是不应。
“怎么现在才来?”于海棠心里高兴,语气却是责备,“让我多没面子。”
“来了就好!”周成飞往岳父手里塞烟,又吩咐下属,“安排在第一桌,招呼好了!”
到底是母女,杨芬握着女儿的手,眼眶一红,轻轻地拍了拍:“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可不能再任性胡闹了。”
“妈,又离得不远,我会常回家的。”于海棠心里一热,母亲的话让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老婆子,就别废话了!”于大同没好气地说。
看到父母来了,于海棠的心情才豁朗了起来。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只希望父母能够站在她这一边。因为心情好,她招呼起来宾也热情多了。没一会儿,司仪就过来让他们准备一下,该进场开始婚宴了,又问:“新娘,仪式是你父亲牵着你的手交到新郎手上,你父亲呢?”
于海棠一怔,但她也知道父亲的脾气,肯定是不愿意的,随即说:“算了,我自己入场。”
“这个……”司仪迟疑。
“就这样安排。”周成飞不容反驳地说。
司仪又说了几个游戏环节,都被于海棠给否掉了:“简单一些。”她心里竟然有些说不清的紧张,就希望婚礼早点结束。
于海棠是自己捧着花束走进会场的,远远地看见红地毯那边的周成飞微笑地望着自己的时候,也觉出了幸福的感觉。这是她自己抢来的婚姻,是好是歹她也就认了。
《结婚进行曲》突然混杂着有人摔杯子的声音,于海棠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台上司仪旁边的罗薇,手里拿着另一个杯子又砸了下去。司仪显然也被这场面给怔住了,竟然忘记了阻止她。罗薇慢慢悠悠地从她手里拿过话筒,咳嗽一声:“周成飞,恭喜你呀!”
周成飞铁青着脸一个箭步冲上台,而罗薇已经拿着话筒朝另一边下台,一边走一边气定神闲地说:“周成飞,我是来祝贺你们的!真的,你们多不容易呀!背着我偷偷摸摸地来往那么长时间,你多累呀,要哄着情人瞒着妻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好给你们腾地方。”
台下一片喧哗,而于海棠的父母脸上早已挂不住,愤然地站起来就往外面走。于海棠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离开大厅,竟然没有办法阻止。
“还不制止她!”周成飞低声对旁边的下属说。
几个工作人员一拥而上,这才拦住了罗薇,现场是一片混乱,她一边挣扎一边乱骂:“于海棠,你不要脸,你个臭婊子抢别人男人……”
而于海棠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讽刺的是,《结婚进行曲》竟然一直在大厅里回旋。罗薇被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拉了出去,但她带来的冲击却毁掉了整个婚礼,不管司仪怎样竭尽所能地活跃着气氛,但掌声依然稀稀拉拉的。于海棠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掌心里,她觉得有一种被赤裸裸扒光的羞耻,却又要镇定自若地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嘲笑。
司仪匆匆地结束了整个流程,走下来的于海棠已经浑身发软,疲惫不堪。屈辱,羞耻,愤怒,怨恨……各种情绪在心里冲撞。她把自己反锁在换衣间里,愤懑地抬手扫掉了台面上所有的化妆品。
“海棠,你开门呀!”宁欣在外面急灼地说。
“走呀!我谁也不想见!”
“开门,海棠,你先把门打开!”这时酒店工作人员拿来备用钥匙,宁欣示意他们都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海棠……”
于海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涩一笑:“这就是我的婚礼,宁欣,是不是很像一场闹剧?”
宁欣走到她身后,把别在脑后的婚纱一点点取下来,她不知道怎样安慰好友,她知道站在道德审判的法庭上于海棠是个不光彩的角色,但作为朋友她又能指责她什么呢?难道周成飞不该为此负责吗?
“给我补补妆吧!”于海棠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我一定要让所有人看看,我就是赢家!”
周成飞洗完澡刚从浴室里出来,一个枕头就向他砸了过来,他顺势接住,嬉皮笑脸地说:“这是怎么了?结婚头一天就准备谋杀亲夫?”
“周成飞!”于海棠已经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了,“我好好地一个婚礼被她搅和成这样?而你呢,就任由她欺负我!”
“她怎么敢呀?要欺负也是我欺负!”周成飞调笑着把被子一撩,准备上床跟她亲热一番。她一转身拿个后背对着他,气咻咻地说:“要是没你撑腰她敢这样闹腾吗?今天我爸妈都在,你看他们走的时候都气成什么样了?我还有脸回去见他们吗?”
“行了,今天丢脸的可不止你!”周成飞的语气不耐烦起来,手搭到她身上想要让她脱衣服,可她一把推开他的手。周成飞“噌”地坐起来:“于海棠,这刚结婚你就跟我闹,是不是不想过了?”
于海棠心里一怔。她太知道周成飞这样的男人了,哄起女人来那是一套又一套,但那时候她是情人,周成飞愿意花着心思去讨好她,但男人总是愿意对妻子以外的女人献殷勤,如果她再闹闹,那也会像罗薇一样,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这是她用青春用名誉换来的婚姻,她绝对不能让自己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一想到这里,她勉强地挤出笑容,转过身主动地抱住了周成飞。
“老公,过两天去我家一趟吧。”
周成飞鼻子里嗯了一声,有点不屑和鄙夷的意味,就像一枚针扎在了于海棠的心上。她知道周成飞看不起自己,连带着也看不起自己的家人,在他的心里贪恋的就只是她的青春和美貌,除开这些她算什么?他对她的感情有多少,她太清楚了,若不是他觉得罗薇“背叛”了他,他又怎么会放弃他们十年的婚姻呢?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女儿存在,这个女儿就是周成飞和罗薇之间一辈子都断不了的关系。
于海棠的心里又酸又涩,却一翻身骑坐在周成飞的身上。在性方面,周成飞一向喜欢她的主动,而她在这方面也是娴熟热辣的,几招几式就能让他热血沸腾,非要弄得他弹尽粮绝不可。他讨饶,你这个小妖精真是要了命!其实她就是想要榨干他的精力,这样他回家也就不会再跟老婆上床了。
事后,周成飞沉沉地睡了。于海棠半躺在床上,点了一支烟,昏沉的房间里只有那一点猩红一灭一亮,窗外是一片繁华之后的沉默,她的心变得空洞了起来。以前周成飞去她那里,从来不过夜,不管多晚他都必须要回家,她跟他撒娇或者吵闹都只会让周成飞很不耐烦。现在她终于可以整晚和他待在一起,但却觉得那种失落压住了整个胸腔。
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却没有半点喜悦和幸福的感觉。而她的婚姻,却在这样不和谐的心情里别扭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