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最真实的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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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王章的“倒戈一击”

汉成帝在位期间,政治上完全依靠外戚王凤集团,由于其体弱多病,一生中未有后嗣。早年,许皇后在位时,曾为成帝产下一男一女,均以早夭而终。因此,成帝无合法的皇位继承人。这时,成帝身体越来越虚弱,使得朝政权力被王凤揽去。成帝无后嗣,成为当时朝廷内外苦苦寻找出路的重大政治课题。成帝驾崩之后,王凤曾试图通过控告赵飞燕姐妹施展“美人计”,将成帝心智掏空,并残忍地鸠杀了成帝未成年的子女,导致成帝无后。很明显,这是一场“政治决斗”,表面上,是王凤在声张正义,为成帝正名,事实上,其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政治目的。当时,王氏外戚势力惊天,此时,赵氏以赵飞燕姐妹受成帝宠信而低位日盛。王氏集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成帝驾崩之后,为了维护自家的地位,必然下毒手铲除政敌。

成帝罹患不育症,已是朝野上下皆知之事。后来,成帝也预感到自己百岁千秋之后将无后嗣继承皇位,整天郁郁寡欢。据《汉书·王凤传》记载,“上即位数年,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恭王来朝,太后与上乘先帝意,遇恭王甚厚,赏赐十倍于它王,不以往事为纤介。恭王之来朝也,天子留,不遣归国。上谓恭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复相见。尔常留侍我矣!’”

从这一史料中能得出两条结论,即成帝继承皇位没几年,就要求定陶恭王守护在其身边,并早有继承先帝的遗愿,让定陶恭王成为自己皇位继承人,如此一来,反映出王凤集团残骸赵氏家族的险恶用心,并非因赵飞燕姐妹未让成帝留存继承人那么简单,而是带有强烈的个人政治企图;还有就是,此次成帝与太后王政君双双承诺由定陶恭王刘康继承皇位,实属无奈之举,只有当他们都绝望到极点,才会将皇位禅让给亲戚。很显然,太后王政君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做出了妥协,才答应由定陶恭王继承皇位。

这消息很快传到王凤势力集团那里。首先,王凤怒不可遏,先是大动肝火,平静之后,认真思量,认为这刘康自己政治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因为定陶恭王年龄偏大,思想成熟,行为稳重,不会受任何人支配,而成帝不同,他不但年龄小,且体弱多病,处处受自己牵制。如果定陶恭王刘康上台,外事王氏集团必将土崩瓦解。更重要的是,早年成帝未登基之前,王凤曾极力助成帝刘骜继承皇位,将最有实力竞争的定陶恭王刘康打败。此时,如果定陶恭王登临大宝,势必会报仇雪恨。如此,王凤就更不能在朝廷立足了。

听说定陶恭王已来到成帝身边,王凤心中七上八下,认为这是自己天大的灾难,但如何才能找到济公的门路呢?凭借自己多年政治斗争的经验,必须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即可利用自己的杀手锏“天人感应”理论,将成帝的思想套住,并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根据王凤多年来的斗争经验,天相出现变化时,就可以大举对定陶恭王进攻。他自己肯定,时机一到,自己一定会成功。等待一段时间之后,王凤终于发现一个机会。

一个平淡无奇的中午,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日食。王凤认真地观察了很长时间,开始是疑惧,然后是平静,最后是激动、微笑。他疾步归府,坐在大堂上,要求儒臣解释这是何故。儒臣们看出王凤的心思,纷纷指出,这是“阴侵阳”现象,是定陶恭王进京导致阴阳混乱。

王凤听完,装作很震惊,站起身来大声地道:“这事必须由我亲自向皇上禀报。”说完,即让人备轿,进宫。王凤见到成帝之后,诚惶诚恐地道:“陛下,今日有日食,真属不吉之兆。”成帝站起来道:“如如此,大将军可否解释清楚?”王凤递上自己的奏折,躬身谦言道:“日蚀,阴盛之象,为非常异。定陶王虽亲,于理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之国。”这一席话说完,成帝十分惊恐,认为自己又有什么行为触怒的上天。当时,成帝年轻体弱,政治上午作为,思想上无见解,全然受王凤牵制。万般无奈之际,成帝不敢“违背天命”,只得将定陶恭王遣移归国。临别之时,成帝与定陶恭王刘康依依不舍,互相安慰,垂泪连连。

这次,王凤并未胜利地完成一场政治斗争。刚刚将定陶恭王赶出长安城,王凤即受到儒臣的攻击。本来,王凤认为自己已掌握了儒臣的话语权,并使之始终为自己服务。事实上,王凤想得并不周到。就儒学理论来说,真正的“道统理论”是原教旨政治思想——“仁政”。“仁政”才是儒家思想家们极力吹捧的。而王凤掌握的,只是对皇权产生威胁的“天人感应”理论。客观上说,这一理论不过是儒家经典思想的一种“变异”,充其量算是一支流派。因此,还有大量儒臣不坚持“天人感应”理论,或是对其半信半疑。就政治层面来说,统治者全然控制政治思想的社会,在中国古代从未出现过。也就是说,统治者对统治权的解释有限,大部分掌握在知识分子手中,即所谓的“理论家”手中。这一现象贯穿于整个中国古代社会。在两千多年钱的西汉,当然也是如此。政治家自认为控制的政治舆论,事实上,那些追求真理的知识分子们却从未站在某一方,随时会向政治发难。

这次,王凤就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灾难性的打击。在京师,有个京兆尹王章,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挑战王凤的“天人感应”理论及其解释权。王章是王凤一手提拔起来的儒臣,但在政治见解和追求真理的道路上,王章并不买王凤的账。针对王凤所谓的“日食”就是“上天的愤怒”之说法,王章提出了尖锐的反对意见,并上乘到成帝面前,王章认为:

“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而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义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至灾难?灾异之发,为大臣颛政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蚀之咎于定陶王,建遣之国,苟欲使天子孤立于上,颛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蚀,阴侵阳、臣颛君之咎,今朝政大小皆有凤出,天子曾不一举手,凤不内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乐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属,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诎节随凤委曲,卒用闺门之事为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妇弟张美人已尝适人,以理不宜配御至尊,托以为宜子,内之后宫,苟以私其妻弟。闻张美人未尝任身就馆也。且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余,及他所不见者。凤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弟,选忠贤以代之。”

这份奏疏呈献上去之后,受到成帝的高度重视,其论点有理有据。所谓“天人感应”理论,就是“做善事,降祥瑞;干坏事,降灾异”。当今,成帝是为刘氏江山继承人殚精竭虑,将定陶恭王刘康请进京师,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上天不可能降临灾异。更重要的是,按照“天人感应”理论,与“日食”对应的是大臣、外戚等势力集团的专权、越权。王凤称留定陶恭王刘康为皇位继承人属“灾异”现象,完全是因其怀有个人政治目的,将成帝孤立在上,自己在下面做不做正当勾当,属大逆不道行为。事实上,“日食”是针对王凤等人专权而出现的。随便提到了,王凤为了实现一手遮天的目标,曾施展一连串手段将左将军王商击败。最后,王章提出,皇上必须采取强硬手段,将王凤剔出中央政权决策层。

王章是王凤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反击王凤,可谓是“倒戈一击”。同时,也说明另一问题,那就是早在汉元帝时代即形成的原教旨儒家知识分子集团已形成气候,并对传统中国社会产生持久的、稳定性的影响。在整个中国古代,原教旨儒家知识分子虽无任何组织形式,但却以“文化存在”的方式影响着几千年的中国政治,也使中国古代社会避免形成纯粹的独裁君主制国家。儒家知识分子及其思想对政治产生了润滑作用。

此时,成帝显得十分优柔寡断,加之太后王政君的干政,使王章提出的“废除王凤”成为一纸空文。王章对王凤进攻,可见他的政治胆识,胆谁也不会料想,政治斗争总是势力强者胜。最后,王章死于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