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酷热的假期宣告结束。撇开从夏威夷之类的地方度假回来、骂骂咧咧地抱怨开学时间太早的有钱小孩不谈,其他同学都盼着早点结束独自在家上网消磨青春的无聊生活。而作为想要以奖学金赎回房子的“前富家少女”苏兮兮,兴奋得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提着手工缝制的书包,跑向通知书上注明的、人迹罕至的站点。
“啦啦啦!秋天来了,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苏兮兮一边哼着跑调的歌曲,一边活动筋骨,“把身体扭成S型和T型很简单嘛……不过不太美型就是了。”
不一会儿,外形奇怪的大客车便在她面前戛然停下。
“丫头,你这个拦车的动作,做得还不够标准呢。”
“哦呵呵,司机大叔,不要那么计较嘛。只要你能看出我是ST学园的新生就可以啦。”从此以后,就要和一个多月辛苦的打工生涯say goodbye,不用再靠刷盘子、擦地板挣钱喽!双脚刚踏进校车,沉浸在自我幻想世界中的苏兮兮就忍不住捂住嘴,对天,不,天花板狂笑。
“请称呼我为ST之花吧!Come on!Money,闪闪发光的money!”
没错!生活就是向前(或者是钱)看、向前(或者是钱)走的过程!就算失恋、家道中落也绝对不可能让痛苦左右自己的现在!
“……”
寂静,仿佛被南极风刮过的寂静在车厢里弥散开来——所有乘客都闭紧了嘴,用见到精神病人的眼神愣愣地看着她。
“大家好,我是苏兮兮,以后要在ST学园上学,请大家多多指教。”
觉察到气氛不对,苏兮兮立即恢复公主的模样,并在嘴角边挤出一个高雅的微笑。不过,两秒钟后,那个做作的表情就冻结在了嘴边——
怎么回事?
这辆校车里坐的好像都不是普通人耶!
如果她的眼睛没有花的话,第一排坐的是亚历山大大帝和凯撒大帝,第二排坐的是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
苏兮兮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半天回不过神来。
“丫头,别发呆了,赶快找个位置坐下吧。”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司机大叔回头瞪了她一眼。苏兮兮这才发觉他的五官和本届的A国总统一模一样!
昏厥昏厥,彻底的昏厥。
扒着扶手踉踉跄跄走到后座,对一个长得像E国王子的男孩干笑了两声之后,苏兮兮软绵绵地在他身边的空位上落座。
“你叫苏兮兮?”男孩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人不由得想起一句广告词:“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王子你好!”
“呵呵,不要叫我王子。”男孩伸手在脖子根处扒了扒,利落地揭下王子面具和头套,“车里的人都不是名人,只不过每年开学的时候,从ST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的学生,都要按照化妆老师的要求,在校车上打扮成别人的模样。”
接着,细腻犹如瓷器的皮肤,浓黑修长的眉毛,犹如刀刻的高挺鼻梁……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这家伙不就是之前出现在火车站的绝色男孩吗?!有句俗话是怎么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啊,是你!”
“你还记得我啊。没有想到我们会成为同学呢,真是有缘。”浅褐色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男孩慵懒地拨开垂落耳边的亚麻色发丝,用轻柔如同羽毛的声音说,“我叫夏曜辰。”
“夏曜辰,你……好。”虽然已经见过一次,苏兮兮还是被美男的眼神秒杀,舌头开始打结,“认识你,我很……荣幸。”
“呵呵,认识美丽的小姐,我也很荣幸啊。”夏曜辰把脸凑到她面前,细细端详一阵,然后粲然一笑,“近看,你的眸子果然很透明。”
“透明?”拜托,不要忽然做这种亲密动作啊!苏兮兮往后缩了缩身体,用力捂住鼻孔,生怕喷血而亡。
“没错。那种让其他人自惭形秽的透明。”夏曜辰微微垂下眼眸,把视线挪到窗外。
奇怪,他和上次在车站出现时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呢——
之前那双眸子里透着自信到骨子里的魅惑,现在的眼底则充满刻意和人拉近距离的清冷……难道夏曜辰有多重性格?就像某些侦探小说里描写的一样,男主角表面上是个温文儒雅的侠客,私底下经常会被体内的邪恶力量控制,变成想要征服宇宙的坏蛋?
这好像有点扯耶。
伴着少女式的恐怖幻想,外壳系着红色蝴蝶结、座位旁挂满银色铃铛的校车在颠簸中前行。
“夏曜辰,ST学园在哪里?车还要开多久啊?”苏兮兮终于忍不住在屁股裂成四瓣之前开口,“还有,ST是什么意思?水桶?砂糖?石头?还是别的词的缩写?”
“对于整个WOKA市来说,ST学园都是神秘的存在。因此,它修得离城区比较远,靠近W海滩,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到了。”浅褐色的眼睛弯弯眯起,夏曜辰笑得像只狐狸,“至于ST的含义嘛,简单地说,就是Stand-in的简称。”
“站在里面?”
“……你的英文翻译能力,恕我不能认同。Stand-in是替身的意思。当然有时候我们也把它当动词用,也就是说当替身。而ST学园就是专门负责培养替身的职业学园。”
“不会吧,你这么帅还给别人做替身?有没有搞错?”苏兮兮的声音猛地抬高八度,“只要你愿意出镜,就算是在好莱坞也能弄个男主角当吧?!就算动作片不适合你,演个小白脸还是绰绰有余的!实在不行还可以通过网络、选秀争取曝光率啊!”
彪悍的声音震得校车玻璃哗哗直颤,坐在他们前面的人也忍不住回头。
被众人聚焦的视线烫到的栗发女生,慌忙掏出镜子整理着装,笑不露齿地对大家招手:“哦呵呵,我叫苏兮兮,请多指教。”
众人无语,掏掏耳朵,继续做自己的事。
很好很好,大小姐的形象没有被破坏。苏兮兮松了口气:“其实我觉得,夏曜辰,你应该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不是这样。ST不是演员的替身。”不悦的情绪从夏曜辰的眼中一闪而过,但他的嘴角依然维持着最完美的弧度,“他们的工作内容虽然类似演员,表演的舞台却是在现实生活中——根据不同的要求,扮演不同的角色。小到邻家高中生,大到政界要人。”
“也就是说扮演成路人甲乙丙丁?”这样连替身演员都不如,未免也太悲惨了吧?!
“不是那么回事。你没有听说过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换句话说,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情都是本人不愿意发生的,或者是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去做的。”说到这里,校车从隧道下钻过,路面上的一排排灯间隙地为夏曜辰的脸打上暧昧不清的金色,让那抹浅浅的笑容愈发显得不真实,“这时候,他们就会寻求ST的帮助,让ST扮成自己,帮自己解决生活、工作上的烦恼。换句话讲,ST是所有人的救星!”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歪着脑袋想了想,苏兮兮啪地合掌,“那么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在扮演一个叫‘阿维’的男生?他不愿和亲自去找女朋友谈分手,所以委托你装成他的模样,在那个女孩面前演戏?”
“……没错,那是我的实习内容。”
“……”这种实习比给猪做按摩还无趣,当ST真没前途可言啊!
还没来得及感慨多舛的命运,栗发少女的小脑门就直奔前面的椅背而去。“咚”的一声之后,她满眼只剩下亮闪闪的星星。原来公路正前方有新生拦路,司机大叔便猛地踩了刹车。
“终于赶上校车了。”
同样的对白,从匆匆忙忙跑上车的两个人嘴里发出。其中一名是身材高挑、有些纤细的美少年,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犹如秋季澄明的夜空。而另一名则是穿着衬衫、像小学生一样可爱的少女——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登对到极致。
果然和在火车站听的传说一样,ST学园的学生都是美人呢。苏兮兮揉揉额头,跟他们搭讪:“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叫苏兮兮。”
“南绯月。”美丽纤细的少年点了点头在她前面坐下。
与南绯月的冷漠态度相反,可爱少女扯下耳机走到她身边,一手扶住椅背一手伸向她:“你好,我是佟乐。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弯弯的眼睛、弯弯的睫毛、弯弯的唇角……哇啊啊,这孩子长得比SD娃娃还要精致呢!
“好啊好啊,以后就是好朋友了!”苏兮兮差点没有被那个萌萌的笑容融化在座位上。
“现在不是茶话时间,都给我坐好啦!”貌似A国总统的大叔扭头吼了一句,接着校车便像离弦之箭向前冲。
佟乐没站稳,“呀”地叫了一声,往苏兮兮身上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苏兮兮身边的夏曜辰伸手托住她的胸,隔开在万有引力定律和惯性定律作用下差点相撞的两人。
寂静,可以媲美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
看着夏曜辰的手和佟乐的胸相触的那一条硬邦邦的直线,苏兮兮的眼睛变成了豌豆大小。
“呀,对不起。”脸刷地变红,佟乐像弹簧一样跳到走道上,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没事。”虽然夏曜辰的脸上挂着笑容,但嘴角却有些抽搐,“不过,佟乐你可不可以不要摆出那种平胸美少女的动作?你是男生,这样会让人误会。”
“啊?男……男生……”苏兮兮差点没被后半句话炸飞到月球。
“对不起,以后我会改正的。”佟乐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红着眼睛向夏曜辰道歉,“很小的时候,爸妈就把我当女孩养。所以……”
他真的是……男的……这世上有长成这样的男生,女生还不如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苏兮兮无奈地捂住额头。
“可是,要做ST的话,不改掉那些习惯是很容易暴露身份的。”眸子的精光乍然一现,夏曜辰停下抚摸鼻梁的动作,“每一个疏漏的动作或者表情都是ST的致命错误。”
说教者的话音刚落,校车就拐了个90°的大弯。
“哇!”
如果不是看到外面的树木,苏兮兮差点没以为自己正在坐云霄飞车!而可怜的、中等身材的佟乐基于强大的离心力,被甩到坐在前面的美少年——南绯月的身上!
伴随着“啪”的一声,纤细美少年的右手顿在空中,肤色苍白得可怕,而“平胸美少女”的脸上则缓缓浮出五道指印。
“别靠近我。”喘了几口气,南绯月用可以杀死一头大象的眼神冷冷地发出警告。
“对,对不起!”佟乐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怎么回事?叫做南绯月的少年长得那么斯文,脾气却那么大?!苏兮兮的下巴咔嚓一声掉到地上:“佟乐,你干吗道歉啊?!”
“呵呵,还没有看出来?”用手扶过栗发少女的脸,夏曜辰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南绯月是女的。刚刚佟乐扑到她胸口了。”
“……”不是吧?!ST学园都招了些什么学生啊?长得像萝莉的小男孩,有着冷酷美少年外形的中性美女,不知道拥有几重人格的夏曜辰……真可怕……
不知道身边的栗发少女已经把自己划入“恐怖分子”之列,夏曜辰弓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在ST学园,绝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表象都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