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冒发烧过了。
昏厥的时候，仿佛听到很多人在打架和谩骂，然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包括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苏兮兮慢慢睁开了眼睛。
“下次，注意点。”
掀开挡在面前的白色帘子，她看见不远处的黑发男孩和校医说着什么。
“哟，同学，你醒了？”
看到她，校医温和地笑了一下。而黑发男孩慌忙放下袖子，将棉签扔到一边。
“兮兮，你感觉怎样？”
“……”苏兮兮咬了咬嘴唇扭过头去。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黑发男孩气呼呼地坐到她床边伸手掰过她的下巴，然后拉过帘子把他俩隔在里面，“昨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因为精力没有恢复，苏兮兮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你……算了，你是病人，我不跟你计较！”黑发男孩竖起眉毛，在她耳边大声嚷嚷，“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再多淋雨，你会转成肺炎！”
“你在担心我？”
“废话！”
“那，你有话跟我说吗？”苏兮兮眨了眨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关于毕业实习，关于调换身份，还有他和她的事情，他都没有好好跟她交代过。
“有啊。”沉默了半天，黑发男孩开口，“晚上睡觉，你可不可以不打呼噜？”
“……”
“开个玩笑而已。”看到苏兮兮充满泪光的眼睛，黑发男孩尴尬地摊开手。
“晚上八点，火车站见。”
“什么？火车站？你确定？”黑发男孩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到地上，“你知道这里和那里有多远吗？！”
苏兮兮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哀伤的眼神静静地盯着他。
白色床单，白色布帘，白色天花板，穿着白色套衫的女生，比雪花还要纯洁污垢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形的压力重重压在黑发男孩的身上。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讪讪地移开了视线，结果却看到窗户外一堆堆趴在窗户上、压扁了的人脸。
“哈哈，容清濯，刚刚你没事吧？”
“是要kiss还是拥抱？加油啊！”
“其实你和苏兮兮还是蛮配的。”
黑发男孩什么都没有说，一拳打在窗户上。只听见嗤嗤几声，玻璃上立即出现蛛网状裂痕。
“请继续，我们不打搅你们了。”
用杀人的目光赶走以南绯月、佟乐为首的超级大灯泡后，男孩又猛地拉开帘子。
“咳咳。”
竖着耳朵靠在帘子上的保健老师满脸通红地咳了几声，猛地带上门朝外跑去：“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即使大家闹成那样，苏兮兮也没有吭声。她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眼睛里面一直没有什么温度，就像被人遗弃的小猫，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
“好，火车站就火车站。八点准时见面。”
最后黑发男孩点点头，抓过她的手拉拉勾后，慢慢离开保健室。
“等等。”
丁零零。就在苏兮兮抓住他手臂的同时，手机铃声响起。
“不用听电话吗？”
男孩侧过小半张脸，眉毛微微颦起，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
丁零零。手机铃声越来越大。
苏兮兮还是低着头，维持着抓着黑发男孩的姿势。松软的头发被压得扁扁的，杂乱的发梢贴在雪白的脖子上，一直延伸到她宽大的领口里。
“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不行了。”
“嗯？”
“真的不行，只有一次。”苏兮兮微微抬起眼，脸上已经是泪痕遍布。
黑发男孩伸手想要替她抹去眼泪，手却停在了半空，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匆匆向保健室外走去。
不知是那个耐心超好的家伙打来的，手机铃声响了五六分钟还没有断。
苏兮兮没有办法继续无视，只好按下接听键：“喂？”
“兮兮，你做好决定了吗？”那边传来苏妈妈的声音。
“嗯。我马上就写申请。”
“兮兮，你是不是在哭？”
“没有，妈妈。”听到那个充满关爱的声音，苏兮兮抓紧被单，眼泪一点一点流了出来，“我在用最后的信赖感打赌，我怕输。”
“傻孩子，爸爸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妈妈……”她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保健室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道人影以优雅华美的动作跳进屋子。在所有的漫画、小说里，当校园王子出场的时候，女生眼里通常会涌现出这样的画面：一朵朵免费的花朵在雪白衣服后面绚烂地开放，男生像蝴蝶一样用脚尖轻盈点地。
但拿着手机的苏兮兮显然没有这种浪漫的想法。
“做什么？”她迅速抹去眼泪，啪地合上手机，“你？”
因为，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名字来称呼跌倒在她病床下边的亚麻色头发男孩。
“兮兮，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还好。”
“这个给你。”他从地上捡起一大把已经有些残破的玫瑰，“刚刚起跳的姿势不对，把它砸坏了，真是对不起。”
眼睛和嘴角都是弯弯的，牙齿白得发亮。
“老这样笑着，不费力吗？你本来就不喜欢笑吧。”苏兮兮淡淡地说了声，“以后不用那么麻烦了。骗人的伎俩用多了，会丧失自我的。”
亚麻色头发男孩怔了怔，然后笑得更加厉害了：“现在的苏兮兮真的不像苏兮兮呢。这种酷形象还有那些说辞不适合你那张搞笑艺人的脸哦。”
“哼，是啊！搞笑艺人！”苏兮兮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接过花用力砸在他头上，“你撕开我现在的面皮也许能找到周星星的脸。”
“也许。”对方笑得更加灿烂。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把受到伤害、独自啜泣的悲情女主角的生存氛围破坏个精光。
“哼，你还真是演得投入。‘夏曜辰’！”
“呵呵，这是ST的职业道德。”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冲她眨了眨眼睛，“那据你推测，接下来‘夏曜辰’要做什么？”
“见鬼的职业道德！”
“这点我现在也认同。”
苏兮兮还没有看清就看到男生的脸压了过来。就在两人的距离进到鼻尖快碰到鼻尖的地步，男生忽然把头扭转开了：“对不起。”
不知道他道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苏兮兮也不打算做出回应。
过了好半天，亚麻色头发男孩很刻意地转移了话题：“上次我们偷到的那个印章是假的。校长已经跟我说了，那上面用一种少数民族文字写着‘白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我只是觉得好玩啊。很明显地，LM学园的学园已经把我们统统算计进去了。你不想再和我联手，扳回一军吗？”
“这是‘夏曜辰’的意见还是你的意见？”话一说出口，苏兮兮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希望呢？”亚麻色头发男孩没有回答，只是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腿边，用一对浅褐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我曾经告诉过你，ST学园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用眼睛去观察，而是用心去领会不是吗？表象终究只是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