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毛人凤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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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宋庆龄也上了最后的暗杀名单

早在1933年春,面对内忧外患,针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宋庆龄并同国民党元老蔡元培、杨杏佛等在上海发起成立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一致要求蒋介石“停止内战,团结御侮”。

蒋介石为此恨得咬牙切齿。他命戴笠派出大批军统特务在宋庆龄居住的莫里哀路孙中山私宅进行严密监视。为了达到恫吓的目的,特务们以写信或公开打电话的方式对宋庆龄进行恐吓、侮辱,但宋庆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积极地从事公开的反蒋活动。

见这些卑劣手段不能奏效,蒋介石命军统于1933年6月刺杀了宋庆龄的得力助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执行委员兼总干事杨杏佛。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让宋庆龄就此偃旗息鼓。

然而,宋庆龄泰然以对,她在杨杏佛的葬礼上公开露脸,愤怒抨击特务们的野蛮暴行,大胆揭露蒋介石实施的钳制言论、排斥异己的反动法西斯统治的丑恶嘴脸。

蒋介石连同国民党军统一时成了国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弄得狼狈不堪。盛怒之下,蒋介石命戴笠策划暗杀宋庆龄。

戴笠领命后,绞尽脑汁,亲自设计了三套方案,派出了他最为欣赏的得力杀手沈醉,周密组织实施。

沈醉当时在法租界担任组长,他当然不是那种只能干杀人越货勾当的亡命徒,刺杀宋庆龄的后果,他掂量得出轻重。为此,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能让宋庆龄离开他所负责的法租界,移往他处或流亡国外,这样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省却许多麻烦事。于是,他采取盯梢、威胁甚至两次寄送子弹的办法,对宋庆龄进行恐吓,哪知不但不起作用,还被戴笠骂为“幼稚”、“不动脑筋”。

随即,戴笠亲自出马坐镇,布置了两套方案:第一,设法派人打入内部,收买宋庆龄身边的人,待时机成熟,便可动手。第二,实施“美男计”,收买宋庆龄最为信任的贴身保姆李姐。

但是宋庆龄警惕性很高,对于外来人员有诸多防范,因此前两套方案先后失败了。蒋介石依然不甘心,令戴笠继续实施暗杀计划。戴笠突发奇想,可以用车祸的办法将宋庆龄撞伤,让她住进医院,通过医护人员乱下药,让她在床上躺一辈子,既不能公开活动,又过得生不如死。

一想到这里,他就立刻兴奋起来,叫来沈醉,问他如何行事。

沈醉说:“弄一辆德国小车,一定要结实,我亲自驾驶,直接撞上去。”

“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戴笠不放心地追问道。

“没问题。”沈醉把个胸膛拍得山似地响,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挡风玻璃要用防震防碎玻璃,这样,撞上去后,就不会有碎片,头部也不会受伤。到时我再穿上一件防弹背心,加上我有思想准备,一定能成功。局长,我们想到了一块儿,用这个办法,我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哪怕牺牲成仁,卑职也决无怨言。”

“这就好。这就好。”戴笠连声赞道,“我们军统的同志,尤其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同志,就应该有你这种精神。小沈啊,难得你没有辜负我戴某人当初的慧眼识金。”

“士为知己者死,死亦无憾!”

戴笠更加兴奋,他忙追问道:“那你看什么时候动手,另外,地点要选好。”

“局长,这我早想好了。”沈醉受此鼓励,往前倾倾身,压低声音道:“地点就在法租界内,我驾着车紧跟在她的车后,当看到她的车停稳后,立即就撞上去。只有车停稳了,撞上的车才会使车内的人受伤。否则,车在行进途中相撞,人不大容易受重伤。同时,我把自己车内的制动器弄坏,即使没有走脱,法律上负责也会轻松些。当然,为了工作,坐几年牢没什么可怕的。”

“你想得真是万无一失。”戴笠拍着沈醉的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即使你被法租界判了刑,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很快出来。”

沈醉遂依计而行。

然而,当他做好准备后,每次问戴笠何时动手,戴笠总让他沉住气,再等一等。这一等等过了一年,计划最终未能实施。沈醉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周密计划?戴笠如释重负地笑着说:“你没有把握把人撞伤而不撞死。以宋先生的名望,如果撞死了,休说你和我,就是蒋委员长也难保脱得了干系。追查去,追查来,大家都下不来台。”

沈醉忙保证道:“即便出了事,我以身家性命和军统的家规担保,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戴笠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诘问道:“你忘了制裁史量才和杨杏佛带来的麻烦?宋先生的名望是这两人不能比的!坐轿子的不急,抬轿子的急什么?”

沈醉不再争辩什么。不久,戴笠将此计划告知了他视为心腹的军统主任秘书毛人凤,连连哀叹,这类工作难做,随时都有赔上身家性命的可能。

因此,毛人凤对此记忆深刻。没想到,如今蒋介石即将离开大陆的时候,又对宋庆龄起杀心,且将暗杀任务交与了他。思来想去,他心里叫苦不迭。不行动,老蒋那里过不了关。动手吧,自己说不定牵连进去,脱不了干系,用戴笠的话来说,赔上身家性命都有可能。

何去何从?经过一夜的痛苦思索,毛人凤最终狠了狠心,忐忑不安地将良心的砝码押在了蒋介石的赌桌上。

可是,该怎样运作呢?毛人凤绞尽脑汁,却不得要领。见他如此郁闷,族侄毛森居然打破惯例,主动相问。毛人凤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总裁交办的任务着急呀!”

毛森一听,心中顿感惊疑。谁不知毛人凤办事老辣,遇事不急不躁,并且行事很周密谨慎。可眼下还有什么能难住他的事?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叔,您愁什么,哪个不晓得你是趟过多少大江大河的人。”

“不然。”毛人凤跌坐在沙发里,颓然叹道,“这可非比寻常。”

“那究竟是什么事吗?”

毛人凤却欲言又止。

毛森急了,忙追问道:“阿叔,我是您侄儿,又是您的职部,于公于私,您大可不必担心什么?难道您还信不过我?”

“有道理,”毛人凤缓缓起身,紧皱着眉,苦恼地答道:“总裁因为孙夫人不愿去台湾,又怕她落入共党之手,沦做统战工具,要我们军统制裁她。”

毛森一听,顿时张大两眼,满脸煞白,呆立在了那里。

“哎……”毛人凤依旧苦着脸,叹口气道:“可有什么万全之策?弄不好我也会赔上身家性命的。”

毛森点点头,思忖良久,他突然猛拍脑门,说道:“这有何难?阿叔,眼下动手正是好时机。神不知,鬼不觉,比先前戴老板干那事方便多了。”

毛人凤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止不住眼前一亮,大放光彩,忙不迭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阿叔,”毛森得意地朝外面指了指,“上海守不住了。共产党正从三面合围而来。孙夫人目前住在法租界,但法国人已撤走了侨民,甚至治安的洋巡捕。法租界实际是在我们的手心里。眼下,共产党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城,她孙夫人只能待在上海,出不去。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一面派人严密监视她,一面让人做好准备。等到解放军攻进上海,我们撤退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毛森到底是被人称作“毛骨森森”,他说到这时,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掌,朝下做了个“刀劈”的架势。

毛人凤抚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缓缓点着头。

见叔叔似乎还未完全明了自己的意思,毛森把头一甩,进一步道:“阿叔,我知道孙夫人非比常人,弄不好会引火上身。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正好利用共产党打进城的时机,干掉孙夫人,然后嫁祸共军。说是孙夫人死于共军攻城的流弹。到那时,任凭共产党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这样一来,不仅我们推掉了干系,而且还可以此大做共产党的文章。”

“妙!妙!”毛人凤逃逸了一个夜晚的奸笑复又浮满在了脸上,“后生可畏!毛森啊,阿叔真是没有白带你出来见世面。”

毛森眨眨眼,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没有理会叔父恩深似海的作派,继续补充道:“关键的问题是要选准时机,过早,达不到嫁祸共产党,推脱我们干系的效果。过迟,共军进了城,我们就不容易动手了。就像阿婶说的弄不好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还有……”

“活天冤枉。哪是她说的。”毛人凤陡地敛住笑,神情有些不悦。侄儿的话捅到了他的痛处。因为他夫人、军统特务向影心有句跑官要官,贿赂权贵的名言:“就是偷鸡,也要舍得蚀一把米。”此语一出,联想到奸猾的毛人凤以上校主任秘书身份击败了老牌特务唐纵、郑阶民,坐上军统第一把交椅,特务们表面不说,私下里却引为揶揄戏谑的笑谈。

毛人凤对此大为恼火。其夫人三缄其口,再也不说这句过去时常挂在嘴上的名言了。

“还有,这次不同以往。”毛森丝毫不理会毛人凤的感受,居然以教师爷的口吻卖弄道:“执行任务的同志要么不留活口,要么要万无一失地撤到台湾去。否则……”

“我晓得,我晓得。”毛人凤紧皱着眉,挥挥手,明显表现出了不悦,“我会仔细安排的。谢谢你呀,毛森。”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毛森的肩。

见此情景,毛森刚才的兴奋劲跑了个干净。他搭讪了几句,这才悻悻离去。

蒋介石“信心百倍”地巡游上海,拼命给汤恩伯等大批镇守上海的国民党高级将领鼓噪打气,实质上守不守得住,大家心知肚明。眼见自己穷其一生精力,绞尽脑汁,机关算尽打下的江山,马上就面临土崩瓦解、易手他人的结局,蒋介石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伴君如伴虎。毛人凤虽经族侄毛森提醒,已有了一套准备执行蒋氏暗杀宋庆龄的方案,但他又满怀顾虑,能否成功实施“制裁”,将来面临的后果,似乎都是未知数。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精心修饰一番,来到了汤恩伯的警备司令部。蒋介石父子已从军舰上移居到了那里。

毛人凤怀揣着“咚咚”狂跳的心,小心翼翼闪进内室。还好,蒋介石没像前日夜半在舰上那般激愤,表情看上去平复了许多。他瞥见毛人凤进来,居然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伸手朝旁边的沙发上指了指。

毛人凤紧身挪坐了上去。还没待他开口问候,蒋介石却不紧不慢地问了起来:“毛局长,你布置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毛人凤赶紧起身,凑上前,誓言作态,“只等总裁一声令下,便可制裁孙夫人。”

蒋介石掀起眼皮,扫过他一眼,便敛住了笑,“那你说说看。”

“趁着眼下共军正进攻上海的机会,法国人又已放弃了法租界,我准备让几个得力的同志潜伏在她的住宅四周,一旦情势紧急,我们即可动手。倘若事情有了点小风波,我们就可以推脱给共产党,说是他们的流弹误伤了孙夫人。”

“不可。”蒋介石猛地起身,孩童似的一挥手,断然否决道,“你们也不动动脑筋,在城内动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共军在城外,流弹能说得过去?再说,哪个不晓得孙夫人为共产党说话,共产党正处心积虑地争取她。这能说得过去?”

“总裁,”毛人凤见蒋介石动了怒,忙苦着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上海在我们手里,那孙夫人就在我们手里。万一……我是说万一上海不保,共军攻进了城,孙夫人又不愿去台湾,把她留给共产党,是个祸根,我们只能这样了。以前,戴局长在世时,也曾有过制裁她的想法,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而作罢。现在就不一样了,共军一旦攻进上海,我们就可以趁乱解决。”

蒋介石明白了毛人凤的意思,却又不无忧虑,“你们能做到万无一失吗?”

“卑职保证完成任务。”毛人凤受此鼓励,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挑选的几个人都是军统出类拔萃的同志,执行起任务来胆大心细,不折不扣,特别守纪律,讲策略,连他们的退路卑职都安排妥当了,决不会出任何纰漏。”

蒋介石紧皱着眉,缓缓点头,却不置可否。

“总裁,”毛人凤想出了更毒的一招,“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卑职以为还有一种方法更保万无一失。”

“哦?”蒋介石猛地一激灵,立即追问道,“讲嘛!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也可以让孙夫人为我所用。她不是不愿去台湾吗?如果共军攻进了城,我们买通她的医生或者干脆制造一起暴徒袭击的假象,然后把她强行撤退到台湾去。到那时,一个终日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还能制造出什么事端呢?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对外人也好交代。”

毛人凤一说完,蒋介石顿时恍然大悟。他处心积虑地想置自己的二姐于死地,却没有想到毛人凤的这个构想远比他的那些笨拙手段来得高明。如此一来,把宋庆龄弄去了台湾,既照顾孙、宋两家的面子,又了却自己的心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起毛人凤来,看来继戴笠之后自己在情治系统选定的这个接班人还没选错。自鸣得意之下,蒋介石大发感慨,狠狠表扬了毛人凤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