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票,找位置落座,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直到小桃大口大口地吃着爆米花时,才发现米迦选的是齐星渊以前拍的片子——讲的是一个男孩喜欢上朋友的恋人的故事。
“我爱你,就算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剧中的男主角冲到马路中间,隔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嘶声向街边上的女主角表白。压低的眉毛里透出绝望的气息,而黑色的眼瞳中夹杂着揪心的悲伤。
那一刻,齐星渊的表情是那么的投入,眉目纠结在一起,散发出无助的气息,看起来陌生极了!
“咳……”小桃被一颗哽在喉咙里的爆米花呛出了眼泪,“米迦,你是故意带我来看这个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嘘。”米迦轻轻地把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齐星渊站在最后面哦。”
“啊?”不会有这么巧吧?!小桃慌忙扭头往后看,很快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被大大的毛线帽和黑色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但柔软的嘴唇和高挺的鼻子还是暴露了大明星的身份。
“真的是……哥……”自从齐星渊过了20岁生日后,她就早出晚归,除了打招呼用的“早安”、“晚安”之类,几乎不会跟他说其他的话。可是,现在,却在这里遇到了!他是不是已经看到自己了?糟糕!该说什么,做什么?她挺直僵硬的脊背,心狂跳不止。
这种感觉好奇怪啊,不像是兴奋,反倒像强烈的不安,还有微微的恐惧……
怎么回事?!
“如果你没有办法忘记他,马上可以到他跟前去。”“他好像要走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米迦压低眉毛微微一笑,蓝色的眸子闪动着期待和失落交织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嘴角挂着含义复杂的笑容。
他在等自己的选择?一股莫名的压力突然压在了小桃的头上。如果现在追出去,米迦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吧?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涌出这样的念头!
“米迦,那你呢……”
惴惴不安地目送齐星渊走出影院大门,她迟疑着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侧过脸盯着身边的金发少年,但电影画面刚好切换到夜景,他的表情随之淹没在室内的黑暗中。
“呵呵,继续当天使啊。”
“天使?”
“没错,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天使。”
就在这时,从后面的席位上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呜呜,好可怕,好可怕!”
“喂,谁家的小孩,父母管一下!”
“电影院本来就不是小孩能进的地方!”
马上有人高声抗议。可是小孩的哭声并没因此停止,反倒越来越大了。
“怎么回事?我去看看。”米迦旋即离开座位。而小桃犹豫地看了下门口,最后狠下心扭过头,跟着金发少年走到小孩身边。“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爸爸、妈妈去厕所了。”
“那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跟姐姐到外面说,好吗?”
“呜呜,好……”
到了明亮的过道上,他们才看清,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圆溜溜的眼睛已经被揉得通红,而嗓子也变得有些沙哑。
“姐姐哥哥,电影院有好多怪物,你们不怕吗?”
“啊?”小桃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诧异地看着米迦,“这个电影不恐怖吧,应该属于生活剧……”
“不是,不是,是看电影的叔叔阿姨长得好怪!有的像鳄鱼,有的像猩猩,还有木乃伊……”小孩焦急地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
人不大,嘴却很毒啊!小桃有些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小朋友,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可爱,就可以挖苦别人哦。”
“不是挖苦,他看到的世界,应该就是那样。”米迦挪开放在小孩头上的手,淡淡一笑,“小弟弟,别害怕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不能光用眼睛去看人咯。”
“哈?”
“用这里去感觉,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孩的胸口,米迦展开婴儿一样天真纯洁的笑容,“不要管他们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也不要管他们长成什么样,明白么?”
“哦……”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米迦,你在说什么啊?”小桃也听得一头雾水。
“待会儿,你就知道咯。现在我们先去找小孩的父母吧。”米迦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你进男厕所,我进女厕所搜索?”
“不用,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注意到墙壁上的海报没有?看到不对劲儿的,通知我一声就好。”
“啊?”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家伙在想什么了。小桃耸了耸肩,漫无目的地沿着过道往外走,视线从一张张精美的海报上飞速划过。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扭头一看,米迦竟然一脚踩住一张巨大的海报,在上面印着的夫妇脸上留下硕大的脚印!
“喂,你是不是钱太多花不完?想被人收赔偿金?”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趁保安没有发现,小桃慌忙冲过去拉开他。
而被践踏过的海报摇晃了两下,咯吱一声从墙面上掉落下来。木质的画框在触到地面的瞬间,上面的人像变成两团淡黄色的烟雾。接着,一男一女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长相和海报上的夫妇一模一样!
“爸爸妈妈!”小孩转涕为笑,立马冲上去抱住两人的腿。
“seven大人,你不应该干涉我们影族的事。”丈夫无奈地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鞋印,“你知道的,我们都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锻炼继承人的胆识。”
妻子则弯下腰,对他们鞠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谈不上。不过这孩子还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这样的锻炼恐怕不太合适吧。”米迦递给他们一叠面巾纸,湛蓝的眼睛里流露出微妙的情绪,“而且,他在电影院哭得太厉害,我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啊。”
“是吗?真是淘气啊。”妻子摸了摸小孩的头,脸上满是溺爱的表情。
“这次是大哥哥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下次爸爸妈妈会藏得更好。”丈夫蹲下身认真地对小孩说,“宝宝不能哭,不能害怕,知道吗?”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一家三口的脸上,制造出胶片感极强的美丽画面,那比电影院走道旁挂着的海报还要精彩一百倍。
“影族是鬼魅的分支,属于低等的魔物。他们可以看到其他物种的本相,也能藏在各种影像之中。”他们走了过后,米迦低头向小桃解释,“为了让下一代尽快掌握生存的技巧,他们经常和自己的儿女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和狮子老虎在窝里咬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道理吧?”想起离婚多年的爸妈,小桃叹了口气,眼角有些湿润,“没有想到,他们的生活过得比我更温馨,更有人情味儿呢。”
“呵呵,所以我说不管什么种族都一样嘛。”米迦体贴地刮了刮她的眼角,“只要有纯净的眼神。”
“那你为什么想成为天使而不是其他的……”如果他能成为人多好,那样的话……等等,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小桃用力扯了把头发。天!刚刚心里竟然生出了要一辈子和米迦在一起的愿望!太不正常了!
“是啊,为什么是天使,而不是其他的……”微风从门缝里吹来,把金色的发丝撩到少年的眼前,挡住了美丽的湛蓝色瞳孔,“因为,十二年前,有几个年长的seven带我到人界玩,结果我在电影院里走失了。就在我害怕得想要大哭的时候,一个人类小女孩走了过来。”
说到这里,红色的唇角背着光泛起一个美丽至极的弧度。是因为回想起粉色的童年,米迦才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小桃不由得忌妒起故事中的小小女主角来。
“她有圆圆的脸蛋和眼睛,长得比作为seven的我还好看。她给了我一根棒棒糖,然后歪着脑袋说,‘你不是天使吗,要带给我幸福的,不能哭啊。’”
切,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seven更漂亮的人?除非情人眼里出西施,换句话说,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初恋情人……小桃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汩汩地往外冒酸水。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因为一个很小的理由就可以做出重大的决定。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把做天使作为自己的目标。”
“就因为她的一句话?那就是路法说的‘小理由’?”
“嗯。”
“刚刚你忍不住帮助影族的小孩,也是这个原因?”
“没错,这让我回想起好多事情呢。”
哈,这家伙竟然在这里对其他人发花痴,把她当透明的?!小桃的火蹭地上来了:“哎,别说了,电影快完了。我们出去吃烧烤吧!”
“故事还没完,你知道那个小女孩后来又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才没有兴趣听你的初恋故事呢!”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是知心姐姐啦!”
“她说,我们去吃烧烤吧。”
“吓?”像被点了穴道似的,手臂忽地静止在空中。小桃喜剧明星一般张大嘴巴站在大门前,半天发不出半个音节。心脏怦怦直跳,跟上膛子弹似的,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里冲出来——那种情绪是该叫做惊喜、惊吓或者说兴奋、激动?形容词一个个从脑海里闪过,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贴切的。
“呵,本来以为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的。没想到在接近‘少女早衰事件疑犯’的过程中,意外地认出了她——没有多大改变的相貌、坦诚直率的性格、认真努力的生活态度……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米迦微笑着牵起她僵硬如同化石的手,“现在我要请她吃烧烤,作为她以前给的棒棒糖,还有刚刚没去追齐星渊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