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独具匠心,治病别出蹊径,如诸葛之用兵,以奇兵胜。
控涎丹出自南宋·陈无择的《三因方》,又名妙应丸,乃从十枣汤衍化而来,由大戟、甘遂、白芥子组成。后代医家对其方颇多赞誉,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控涎丹乃治痰之本……唯善用者能用奇功也。”清代医家王洪绪,亦用控涎丹治疗多种外科疾病,因其力雄功伟,疗效卓著而誉之为“子龙丸。”意为常山赵子龙,百战百胜将军之旅也。
本方配伍严谨。大戟,《本经》谓其主治“十二水,肿满急痛,积聚”。甘遂,《本经》谓:“主大腹疝瘕,腹满,面目浮肿,留饮宿食,破瘕积聚,利水谷道。”甘遂、大戟配伍,峻逐攻痰饮水湿,兼入血分,消积破瘀。尤妙在伍用白芥子,可利气豁痰,温中开胃,通络行滞,相得益彰。
洪氏常用三味等量研细,炼蜜为丸,每丸5克,晨起空腹服1丸。服后勿进食和饮水,一旦得泻后,略进糜粥。一泻其证不瘥,可再服,或减量连续服用。连续服药时,腹泻反不甚,但见便溏。洪氏并不主张久服控涎丹,但对于顽痰死血,胶着不解而形成的结肿积聚,非连续服药不为功也。近年来,洪氏常入少许麝香以通阳活络,疗效更佳。
关于使用控涎丹之指征,洪氏对具有以下几种情况之一者,皆用控涎丹攻逐。
其一,在常因痰湿所致的水肿、臌胀、胃脘痛、胸胁痛、腹泻、眩晕、瘫痪、癫狂、惊痫、咳喘、心悸怔忡等病证中,兼见舌苔滑腻垢浊,舌体胖大而有齿痕,脉见沉、弦、滑;或形体肥胖,面色晦滞,胸脘痞塞胀满,或一向身形丰盛而今见消瘦、肠鸣辘辘者。
其二,局部肿胀或疼痛,兼见舌质隐青、紫斑,且舌苔滑腻等痰瘀胶结证候者。
其三,聚积痞块,或任何部位多发性的良性或恶性肿瘤。
其四,久治不愈的疑难痼疾,兼见舌苔滑腻,舌体胖大或有紫斑者。
其五,凡有脾肺气虚、脾肾阳虚、心肾阳衰等虚象诸证,且屡用温补之剂不效,兼见痰涎多,舌苔滑腻,而正气尚支者。
对于虚痰,洪氏亦常先以控涎丹攻逐,待病邪势头已衰,再议培补。他认为痰为实物,故虚痰亦属本虚标实,虚实挟杂。痰湿久滞,阻碍气机,遏伤阳气,则脏腑愈加衰惫,痰饮水湿愈聚愈多,形成恶性循环,此时痰饮水湿往往成为疾病的主要矛盾。攻逐痰饮水湿,即可切断这一恶性循环。洪氏认为对痰饮水湿属于本虚标实、虚实挟杂者,先攻后补要比攻补兼施为好,这样无互相掣肘之弊,而且可常收事半功倍之效。
对于正气大衰,虚阳有浮越之势,阴液有涸竭之虞,不耐药力者则不宜用控涎丹以攻逐。
洪氏认为控涎丹不及十枣汤峻猛,但疗效优于十枣汤。用其治疗内、妇、外科多种疾病,常收捷效,仅举数例,以示一斑。
一、胃脘痛
病例:李某,女,45岁。1960年10月2日诊。胃脘疼痛10余年,每因进食生冷或恼怒抑郁而复发。吞酸嗳气,痞闷纳呆,屡治罔效,近半年疼痛发作频繁而且剧烈。饮食日减,明显消瘦,有时大便色黑如漆。某医院怀疑为“胃癌”,近1月症状又增,胃脘胀满,攻痛不止,时有呕吐,以为不治。诊见:羸弱神疲,面色晦滞,苔白滑润,六脉细涩。胃气失降,聚浊生痰,痰气交阻,胃腑血瘀,痰瘀互结。虽羸弱神疲,亦不可滥用培补,唯逐瘀涤痰,方可和降胃气,正气尚支,但用无妨,投控涎丹1丸。
服药后,泻下稀水约1痰盂,且挟有红白秽滞之物。胃脘略舒,欲进糜粥,翌日又服控涎丹1丸,泻下已少,仅为秽滞之物。胃已不痛,胃纳亦增。10余日后,又觉胃脘满闷隐痛,再服控涎丹而解。俟后,又间断服控涎丹40余丸,诸证悉除,身体康健,迄今20余年,终未复发。
洪氏认为:胃脘久痛,痰瘀胶结者居多。肝气犯胃,气郁生痰;胃火灼津,则生热痰;食滞胃脘,有碍运化。聚浊成痰,此为实证,其缘于虚者,多为中焦阳气不足,水谷精微,化失其正,亦聚饮成痰,痰湿阻遏,胃络气滞,瘀血内阻,势必导致痰瘀胶结,结于胃脘久痛,无论虚实,凡有痰瘀之见证者,皆用控涎丹予以攻逐。人之六腑以通为补,胃气得畅,则精微得化,痰病可愈。
二、产后肿胀
病例:王某,28岁,1978年5月19日诊。分娩前周身微肿,今分娩已逾旬日,身肿尤甚,下肢按之陷指。腹膨隆如鼓,喘促倚息,不能平卧,呕吐频繁。恶露量少,少腹疼痛,尿少不畅。虽迭进宣肺利水、温肾消肿、益气化瘀之剂,寸效杳然。询问病家,素不喜饮,时肠鸣辘辘,脉沉,苔白厚腻,舌质隐青。其证显系瘀血痰饮搏结于内,以致三焦气化失调,予控涎丹攻逐之。
服药后1小时许,腹痛难忍,遂下大便,大泻污秽积水,恶露亦行,紫黑多块。喘促渐平,夜能安卧,2日后,肿胀十减七八,呕止继以益气化瘀剂调理数日而安。
素有停饮,经气失畅,即恶露不行。瘀血内停,水饮难以消融;痰饮潴留,瘀血更易结聚。丹溪云:“痰挟瘀血,遂成窠囊。”若不迅除,久则热必棘手,寻常平淡之剂,难奏速效,况今尿少浮肿,腹胀气逆,喘难促卧,不容缓图。洪氏有胆有识,投控涎丹攻逐,消除饮邪,瘀血行之,气畅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