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徜徉汉语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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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汉字.汉语(1)

漫说语言

一个民族或国家的语言中有诸多地域语言,这些地域语言之间往往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不同民族或国家之间的语言往往存在着质的差别。有差异和差别,就会有人鉴别和比较。因此也就演绎出了一些故事来。

一天,乾隆皇帝向三位不同省籍的大臣发问:“你们说,哪一种话最好听?”第一个说:“官话最好听。”他想,现在皇上和大家不正是都说的官话吗?另一个说:“满人的话最好听。”他想,万岁爷会打心眼里高兴。第三个说:“家乡话最好听——谁都觉得自己家乡的话分外亲切。”这时乾隆皇帝点头笑了。第三个人的回答流露出了人们对故乡爱屋及乌的情感。

俄国罗曼诺索夫说:“意大利语很温柔,适合对妇女讲;德语很强硬,适合对俘虏讲;俄语则适合对任何人讲。”人们对罗氏的这番话褒贬不一:有的说抓准了意大利语和德语的特点;有的说他颇有点老子天下第一的口气,妄自尊大。

文革时期,有人说:西班牙语曾跨出国土,盛极一时,后来它的地位为英语所取代;社会主义阵营形成后,出现了俄语热;苏联变修后,北京成了世界革命的中心,因此,汉语必将成为世界上的通用语。此人“左”得可爱,浅薄得可怜。

当今有这样一个观点。世界上有一些东西,如阿拉伯数字、数学符号、乐谱、化学符号等,它们之所以能够通用于世界,是因为它们都是符号系统。汉字是一套完整的语言符号系统,所以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世界通用语。

作为表义符号系统,汉字是一种非常独特而又十分优秀的文字。而且汉字输入电子计算机的技术难关已经攻破,输入速度逐步加快。这就说明,汉字在传输和存储方面,可以完美地与现代技术结合起来。这就意味着汉字现代化、汉字走向世界成了具有现实意义的话题。日本一位汉学专家说:“没有哪一种文字能像汉字那样具有系统性和逻辑性。汉字是一种只需用眼睛看就能思考,即使语言不同也能理解其意思的唯一一种文字。在不久的将来,汉字可能会成为全世界的共同文字。”我国语言专家的头脑是清醒的,治学态度严谨,思考问题缜密。他们指出:文字技术功能的高低决定于文字本身的技术条件;文化承载功能的高低决定于它所承载文化的质量和数量。这就是说,如果中国综合国力上去了,高科技水平领先了,现代文明走到了世界前列,那么,汉字的文化承载功能自然就相应地扩大了。这时,也只能在这时,才有可能实现汉语国际化,国际汉语化。

上述汉语国际化问题算是一家之言。早年斯大林说过,将来世界上总会有一种通用的语言,但这种语言却不是现今俄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的某一种。其意思是由某种或某几种语言演化而来的新的语言,这又是一家之言。其实,世界上已经有了通用语,这就是由波兰医生柴门霍夫于1887年创制的“世界语”,不过,这个世界语是人造语,非常遗憾,它只是被少数专家用来纸上谈兵,未被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接受,因此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通用语。

风水轮流转,明年到谁家?汉语能否成为未来的世界通用语,还是让历史去见证吧。

汉字的神秘力量

传说文字是黄帝史官苍颉所创造的。《淮南子.本经训》:“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夜鬼哭。”可见,古时文字已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语言文字本是人类在劳动中创造的一种交际工具,但在很长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它却变成了偶像,变成了灵物,因而显示出了神秘的力量。

笔者还在童年时便听人说,小孩子睡觉时给头旁放一本书,便会睡得踏实,安宁。看来,人们相信印有汉字的书本具有超人的力量。如果谁家的孩子夜夜啼哭,祖父母便请人写上一沓:沓,音dǎ,成叠的纸张或其他薄形物的计量单位。沓,不读tá。

无头揭帖:“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四处八方张贴之后,祖父母心里就轻松了——即使孩子晚上还哭,他们也会深信不疑地说:“快了,过几天就不哭了。”如果谁家的小孩子,或神志不清的人,或上了年纪的人外出走失,便会请人写一沓“寻人启事”到处张贴。这个“人”字为什么要倒写呢?据说“人”倒了,就走不动了,便有可能找到;反之,“人”若不倒,则越走越远,便很难找到。

福是相对于祸的福运,福气,也就是幸福。过年时,人们在门上贴个倒写“福”字,这样幸福就会降临。如若有个天真烂漫的幼儿发现并惊讶地喊道:“‘福’倒了!”将会更加灵验,主人则更加高兴。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竹编的或塑料的小垃圾篓,并内套一个塑料袋用来投放果皮、蛋壳、烂菜叶之类的废弃物。解放前,书香人家也有一个与此物相类似的小竹篓子。不过后者不是用来盛放垃圾,而是专门作投扔字纸——即写有字或印有字的废纸。这样的小篓叫字纸篓。此篓旁边的墙上还贴有“敬惜字纸”的警示条。纸,人们把它普普通通地看待,但写了字或印上字的纸,人们便对它产生了一种敬意,不敢随便乱扔。

农村盖房,上梁时要在梁上写“上梁大吉”四个大字。否则,据说便会发生不测事故。房子盖成后搬入新屋时又要在一张红纸上写“进伙大吉”四个大字。这又有一番说法。伙即火,代表火神。据说火神爱虚荣,暴躁而古怪。你不尊敬它,它会放一把火把新屋烧了,然而你把它摆弄个头朝地、脚朝天,它反倒老老实实。

解放前,在某些荒野之处的小路旁会碰上一个勒有“泰山石敢挡”的大石头。据说这里原来“不干净”,有鬼怪作祟,行人至此常常莫名其妙地横遭祸端。而放上这样的石头后就化凶为吉了。笔者查了一些辞书,仍然不详。“泰山石”为何路神仙,但不管怎样,想来泰山石大约是魑魅魍魉:魑魅魍魉chīmèiwǎnɡliǎnɡ。魑不读lí。魑魅是传说中山林里能害人的妖怪。魍魉也是传说中的怪物。魑魅魍魉比喻各种各样的坏人。的克星吧。

汉语“乱弹”

语言文字是交际工具,也就是说,说出来的话或写出来的文字,要让人能听懂,能认识。但在现实生活中却不尽然。当今,西安家具店的招牌,大多出现了“家俬”字样,把“具”改作“俬”,“俬”在字典里偏又查不出来,你说这不是成心难人吗?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曾经批评过一个在延安城书写标语的人,他把“人”写成“”,把“工”写成“”,就是成心不让老百姓看懂。还有那个清末的著名学者章太炎,他给自己三个女儿分别取名为章、章叕、章,这也分明是故意不让别人知道她们叫什么。而作为学者,他知道:音礼,叕音卓,音展。

西安市书院门古文化街上有很多书法家题写的牌匾。其中有西安美术学院教授刘文西的“澹静斋”,此“澹”字左旁的三点水成了四点水,即多写了一点。又有一家纸店和一家饭馆的牌匾是“蜀秀宣纸行”、“蜀秀香”。这里的两个蜀字都少写了“撇”。小学生和普通人写字,多一笔、少一笔都算错字。书法家写字,多一笔、少一笔却不算错。你说这公道吗?怨只怨小学生和普通人都说不出个道道来,而书法家则会为自己辩解:“字之有难结体者,或因笔画少而增添,或因笔画多而减省。”

一个老学究和一个年轻人各抒己见,顶起牛来。老学究:“曝光,即使照相胶片感光。”年青人:“曝光,是使真相显露。”老学究:“小儿科,意为医院里诊治儿童病的部门。”青年人:“小儿科,是小意思、小气。”老学究:“‘有情绪’中的‘情绪’,指的是心情,通常心情可分为:好心情,坏心情。”青年人:“‘有情绪’,是单指已流露出的一种因故不愉快的感情。”孰是?孰非?词义的稳定是相对的,有变化是必然的。有时新的意义取代了原意;有时新老并存,其中还包括“一般意义”和从“一般意义”中派生出“专门意义”的两者并存。

人们都说,汉语,言简意赅,表达精炼,这是它的长处。“小王比小李大,两个人都不大。”既然都不大,为什么小王会比小李大?原来同是一个“大”,又是不同的“大”。你瞧,这里的“精炼”多累人。

我家有一部线装《康熙字典》,我也大体懂得“反切”法,知道“东,德红切”的意思是用“德”的声母和“红”的韵母相拼,就是“东”应读的音。一保存就是几十年,但极少有人去翻阅它。原因是字难查找,而字难查找又是因为该字典的编纂者在偏旁部首上不讲理,故意刁难读者。例如:知字在矢部,而和字却在口部;蜜字在虫部,而密字却在宀部;粤字在米部,而奥字却在大部;凤(鳯)在鸟部,而凰字在几部;卒字在十部,而率字却在玄部。又如:“家”归“宀”部,“牢”却归“牛”部。再如“賓”下有“贝”,入“贝”部;“宝”(寳)下也有“贝”,却入“宀”部。

汉语语言源远流长,有太多的学问值得我们推敲咀嚼。

自我释义字解析及其他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没有?”套用这句话:“汉字犹如夜空的繁星,什么样的字没有?”瞧!有这样一些字,有人虽然不认识,但却能懂得它们的意思。

甭(音bénɡ)。“您甭客气”即您不用客气。

(音nǒu)。“你给我上!不能走。”即你给我站着,不能走。

嫑(音bǎo)。“你嫑走”即你不要走。

嘦(音jiào)。“嘦你一个人去”即只要你一个人去。

孬(音nāo)。“那小子人品孬”即那小子人品不好。

覅(音fiào)“覅动气”即勿要(不要)动气。

朆(音fēn)。“朆去过北京”即不(勿)曾去过北京。

甮(音fènɡ)。“甮打电话了”即不用打电话了。

北京是首都,北京话是一种强势语言,因此懂得“甭”义的人很多。其实华北地区广泛使用这个字。“覅”和“朆”是苏州一带的方言字,使用面狭窄,但中型辞书(如《现代汉语词典》)可以查到。“嫑”是西北地区的方言字,适用范围并不很小,但中小型通用字书(如《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字典》)却均未收录。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不同地域的方言字,其实都不受地域限制,人们通过会意法和具体语境都能懂得它们的含义。

上述例举中的八个字,语言学上称为缩约,即语法加工的一种,由两个字(词)通过语音融合构成一个新字(词)。其中“甭”、“嫑”、“嘦”三字属于合音字(也叫做“急声字”),即二音急读为一音。换言之,这三个字本来就是“不用”、“不要”、“只要”,二音合为一音,二字合为一字。因此,见字形而知其读音,见字形而知其含义。

此外,自我释义的方言字还有:奀,等等。

炆(音wén)炆是“火”和“文”的合体字。炆和文火,两者含意雷同,都是微弱小火的意思。

(音qín),也是个方言字。北方某些地方指牛,泛指黄牛。“秦”是古时北方的一个大国。“牛”指关中的良种牛。“”即关中黄牛。

砼(音tónɡ),义为混凝土。混凝土即相对于天然石头的“人工石”。这是一个典型的自我释义字。

驷(音sì),义为同驾一辆车的四匹马。这样的车子跑得极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比喻说出口的话难以收回。

煚(音jiǒnɡ),义项有二:一、火;二、日光。一轮巨大的红日,既是一团熊熊烈火,又是向外四射的耀眼光芒。这个字的创造颇具匠心。

以上这些字都是由两个或三个部件组成的合体字。这些部件不是一般的笔画符号,而是字。把这些部件字连起来读,正是这些合体字的释义。顺便说明一下,部件字不是一般意义上字词的字,而是被称作词素(最小的有意义的单位)的字。在多如繁星的汉字中,此类合体字数量很少,因此也弥足珍贵。字书是解疑释惑的工具,但不用翻字书却能知道这些字的确切含义。由此看来,自我释义字算得上汉字中的珍禽异鸟。

前边提到:甭,音bénɡ;嫑,音bǎo。就方言字而言,它们各有自己的使用地区。但笔者读陈忠实的《白鹿原》和贾平凹的《秦腔》时,发现两书中把该用“嫑”字的都写作“甭”字,感到很是纳闷。例如,《白鹿原》:“永生永世都甭进我的门。”又如,《秦腔》:“我打不过你,也挨不住你打,你甭求我。”试想,这两句原汁原味的秦腔中忽然蹦出了两个“bénɡ”音,该多么滑稽。而这种滑稽出现在两位大名鼎鼎的陕西籍作家的笔下,实在是令人遗憾的。方言学家孙立新先生在他的《陕西方言纵横谈》中明确指出:“关中方言区不少作家写作时把‘嫑’用成了华北俗字‘甭’是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