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岔渠首枢纽,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陶岔在丹江口水库东岸的河南省淅川县九重镇陶岔村,这儿既是引水进京总干渠的渠首,也是丹江口水库副坝。
调水工程从这儿开始,向东北方向沿线挖渠引水,经唐白河流域,过江淮分水岭,沿黄淮海平原西部边缘,在郑州以西穿过黄河,沿京广铁路西侧北上,跨越淮河、黄河、海河流域,自流到北京、天津。输水干线总长1421公里。
陶岔渠首过去是一个农用的灌溉水渠,初期工程建于1974年,渠首闸顶高程只有162米。
新建的渠首枢纽,在原渠首闸下游70米处,由引水闸和电站等组成,设计闸顶高程176.6米,轴线长265米。水闸上游为长约4公里的引渠,与丹江口水库相连,水闸下游与总干渠相连。
汽车出丹江口,绕道老河口市,经过淅川县城边缘,才来到陶岔。我看到,渠首枢纽工程正在加紧施工,河道低处,工人们已把浮土碎石层剥下,露出了深处的坚固的老岩石层,然后在上边植筋、灌浆、筑坝,哨音、车辆、人群,一片繁忙景象。
这个渠首枢纽工程外加一座新大桥,总投资1个亿。
我们的汽车前行,有一个矮个子、面色黑黄、皱纹深陷、只有一只胳膊的中年人挥着小旗子指挥过桥。我感到好生奇怪,难道工程队里也有残疾人上班工作吗?
过桥后,我下了车,问这位指挥者:
你贵姓?
我叫李有群。
你也是工程队的?
不,我是本地农民。
那你也在工地上班?
我维持秩序。渠首就在我们村。
你的胳膊怎么了?
修丹江水库时伤了。
能不能说说你的经历?
行啊。
我们坐在树荫下的小木凳上,随意地交谈起来。
李有群生于1949年,本地陶岔村人(现已改名丹阳村,据说是******副总理回良玉建议改的,因渠首外边是丹阳河,丹阳古国所在地)。1970年修丹江口水库时,他是个壮小伙子,拉土方让钢丝绳把右臂铰断了。当年工地受伤人数是2888人,死亡144人。伤由国家给治好,县残联负责监管。他现在享受低保,每月有60元生活费,有病残联给看。前些年乡上成立旅游办,安排他打扫卫生。现在南水北调渠首开工了,乡上让他招呼工地秩序,疏导老桥交通,指挥过往行人。
“那你生活费够吗?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问。
“够了,人要知足。我家是四世同堂,老父亲90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还能干活,没事时还常到渠首来转转,说是要看到清水流北京呢。3个儿子分了家,各过各的生活。我跟大儿子过,他开了个小餐馆,还不错。孙子已经12岁了,上小学,国家免学费,这一届政府好。”
2008年12月,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到南阳演出,李有群作为水库功臣,代表南水北调中线渠首的老百姓,戴着大红花坐在前排,可气派了。演出结束后,先后有8个新闻单位采访他。
“我没啥说的,修水库是国家大事,我受点儿伤不算什么。现在南水北调,我更应该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李有群说。
“生活不愁,荣誉也有了,现在就盼一江清水早点儿进北京,那是咱们中央政府的所在地啊。”
多么好的老百姓啊!他们知道奉献、知道感恩,懂得大局需要,珍惜人间温暖。
一条历史的长河,就在这些人手中开掘呢。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至今心中不平。
交谈完毕,我说要去山顶的工程指挥部看看,李有群说他知道地方,可以带我们前往。来到汽车前,年轻的司机师傅在打盹儿,我拉开车门上了车。就在李有群从另一边也要爬上车来的时候,司机眼一睁,望了望面目粗糙满身尘灰的乡下人,喝道:“不准上。”
我对司机说:“让他上来吧。”
司机脸一板:“不行,我最讨厌这些乡巴佬,弄脏我的车。”
我说:“他给咱们带路,去工程指挥部。”
司机头一昂,说:“我能找到地方,不用他带。”
一时间,我、李有群、司机都僵在那儿。
我干脆也下了车,把门使劲儿一关。
李有群尴尬地说:“他能找到地方,那你们自己去吧。”然后快步走向工地。
我义愤填膺,索性蹲在地上。
这时,一起陪同来的小张干事走过来说:“这个司机平时给单位领导开车,脾气惯坏了。”
我嚷道:“在这些有贡献的劳动人民面前、水利功臣面前,一个开车的算什么东西!摆什么架子!”
小张解释说:“领导去外地了,今天才把他的车调出来。陈老师,就忍着点儿吧。”
我想了想,人家毕竟是为我而辛苦出车,另外,也不能让小张在中间为难。于是强咽一口气,上了车。
返程的途中,司机也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找话说。
我一直脸板着,不吭声。
这是我此次探行中最不愉快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