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我不是皇帝宋徽宗成吗?你就当我是北宋花鸟工笔画家书法瘦金体的创始者赵佶赵艺术家成吗?
我说我是书法家嘛,人们又偏说我是皇帝。我说我是皇帝嘛,人们又偏说我是书法家。弄得我左右不是个玩意。天晓得这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弄人,都这么不靠谱。
时至今日,世人唯一对我认可的东西,就是花鸟图和瘦金书了。
当然也有人对我所作的几首歪词也颇认可。作为一个皇帝,仅仅得到这么些认可是多么悲哀。
我知道人们对我初继位时推行的一些做法也有几句善语,但比之对我的不满,骂我的昏聩无能,乃至指责我的懦弱以及被俘的耻辱,这些都成了昏聩标志,我已一无是处,我已乏善可陈。但我是热爱书艺和绘事的,这是我一生难舍的嗜好,所以还得饶舌几句。
你就当我不是皇帝宋徽宗成吗?你就当我是北宋花鸟工笔画家书法瘦金体的创始者赵佶赵艺术家成吗?
顺带说一句,李师师女士居住的轩室我就是用最擅长的“瘦金书”亲笔题写了“醉杏楼”三个字。那字甭说,人一见,就知是赵佶题的。
说起这瘦金书,还真是专业上的事,其实我怎么说也只是个书法业余爱好者,也不知是怎么就把这一爱好专业化了。我说我是书法家嘛,人们又偏说我是皇帝。我说我是皇帝嘛,人们又偏说我是书法家。弄得我左右不是个玩意。天晓得这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弄人,都这么不靠谱。
我自负是个艺术天子,不敢说天才。
虽然后人慷慨大度起来,偶尔也会说,徽宗是个天才的绘画、书法艺术家,他的书法富有个性和独创性,被誉为“瘦金书”。
这种马屁话我在皇帝位上听得太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一般不把它当回事,只看自个儿手上的活是否漂亮,我自认为我的书法还是写出了些名堂的。
我那时代,写字的人多,私塾先生、乡村学究的字也比当今书法家的字强。没见似今天这般把自个儿字标榜出什么价来要钱不要脸的,实质上好大一些当今书法家的字,既无“书”,也无“法”,都一批学写字没学好、学歪了的人,没文化还不算,还没羞没臊呢!放到北宋,这样的书法家谁敢发声,写那种字也敢称书法的,不仅要挨板子,还得挨板砖呢!有多少灭多少!
话说到这,我要提到蔡京了,他是我同事,也干了许多坏事。
《宋史》上说他:“天资凶谲,舞智御人,在人主前,专组伺为固位计,始终一说,谓当越拘挛之俗,竭四海九州之力以自奉。帝亦知其奸,屡罢屡起,且择与京大合者执政以桅之。京每闻将退免,入见祈哀,蒲伏叩头,无复廉耻。”
的确,蔡京就这么个人,我知道他的德性,寡廉鲜耻,不仅是贪官,还是一奸臣。
噢,那人就要问了,为啥明知他是奸臣还要用?这是权谋,或说皇帝的制衡术,有奸就有忠,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老百姓从下向上看朝中大员,个个一脸正派,没谁脸上写着忠奸;皇帝清楚,有的官员大奸似忠,有的官员大忠似奸,行事方式不一样。皇帝用人要用忠臣,也要用奸臣,不可能清一色,否则下面臣子心一条偏不跟皇帝齐心,那还不早把咱三毛钱一斤给卖喽!
说这蔡京吧有一样我还真欣赏,那就是他的字好!“宋四大家”,我排不上,排上去的是苏、黄、米、蔡。
蔡京的艺术天赋极高,素有才子之称。他在书法、诗词、散文等各艺术层面均有不俗表现。当时人们谈到书法,少不得提到老蔡,说老蔡的字“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甚至狂颠的米芾也说自己的书法不如老蔡。
据说,一次老蔡跟老米论书,老蔡:
当今的字君以为何人最佳?
老米:自唐晚期柳公权后,便数你老蔡和你的老弟蔡卞了。
老蔡:其次为谁?
老米:自然是俺米芾了。
能让老米心服口服的书家,是何等不易。
这个蔡京就有这样一手本事。有人说蔡京是奸臣,便因人毁字,在蔡京屁股上狠踹一脚,将他踢出了“四大家”,把蔡襄顶上去,这就不好嘛!当然此说也不一定确切,书坛的事我不管,我没当北宋的中国书协主席,有些事,也是听来的。
我写我的字,只是因为喜欢毛笔触及宣纸那一瞬的感觉,像用一根手指在夏天蘸雪水轻触女子如玉的柔软肌肤,在肌肤上划过,妙不可言。
我喜欢用端溪凤朱砚,李廷诖的墨玉管、宣笔,还喜欢剡溪绫纹纸。
我是讲究的人,讲究到挑剔的程度,换了别的笔墨纸砚,我几乎没有写字绘画的兴致。
我写的字,运笔独特,形态瘦硬遒劲,笔势挺拔刚健,气韵清爽峻洁。
我的师承远取魏碑的遒劲,也是瘦硬的根底,而晋代诸王的飘逸俊爽,也是我所追求的。近汲唐人瘦硬派书法的灵魂,像柳公权老师的劲媚瘦峻,薛稷老师的挺拔秀逸,都为我一一收纳,从而形成了我无论其外形结构和神韵气质都迥异于前人的瘦硬通神、修长俊逸的书法,我称之为瘦金书。对此,《书法会要》中说:“徽宗行草正书,笔势劲逸,初学薛稷,变其法度,自号瘦金书。”
我这辈子皇帝做得不好,写字写成了“瘦金书”,不能说是歪打正着,也算是个得意事。
今人发疯似的好收藏,据说连当年小脚老太太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也如获至宝般地成了“藏品”,这就未免太那个了。收藏是雅事,藏物追求个“雅赏”,像这等恶俗,雅则尽丧。据说我的一些画至今还让人收藏着,但愿别跟遗老遗少的水烟壶、黄烟斗、小脚老太太的裹脚布藏在一起,若那样还不如付诸一炬干净。
关于绘事,我是动了一些心思搞的,也动用了一点行政手段的。开始我只一个人迷恋在睿思殿写字习画。我曾花了整整三年时间临摹宫内所藏的17位名家传世佳作。
崇宁三年(1104),我在国子监组织一批画家搞起了翰林书画院,咱国家从此有了专门培养画家的最高学府,也就是国家画院,近似于当今的中央美院吧!正式开设“画学”课目。画学分设六科,有佛道、人物、山水、鸟兽、花竹、屋木等专业。
人说我和南唐李后主为什么像呢?咱们都成了别人俘虏且不说,他当年设置“梨园”,创办了皇家歌舞剧院,而我则创建了国家画院。你看,两个不务正业专事个人所好的皇帝,这碰一块儿一重叠,人不说我是李后主转世才怪呢!
我之所以要创造画院,倒并不是国家需要绘画人才比其他人才还更迫切。当然,一些知名画家也不能让他们在社会上混,要让他们进“组织”,像李唐、张择端、苏汉臣这样的才俊,总不能让他们没个正式身份,只是社会闲散人员吧,放现在,他们都该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副主席人选了。我把他们安排到宫廷画院,解决他们的身份待遇问题,使他们安心创作,这是对的。让他们到社区竞聘、到机关“以工代干”、或者把他们一棍子打成“右派”,都是我们的犯罪,是毁了国家的天才。
办这么个画院,还由于我对当时绘画的看法。
我不满于当时绘画题材只限于宗教性内容和只画神仙之类,尽管我很信奉道教。绘画还是要有生活情趣,要亲近自然一些嘛!虽然我在画院里设了“佛道”一科,但仅占所有画学的六分之一,画学里也根据我的意图定下了评画标准,要求所画笔简意全,不模仿古人,而尽物之情态,形、色俱若自然,意高的古为上,模仿前人而出古意,形、色象其物宜,而设色细、运思巧为中;传模图绘,不失其真为下。强调的主旨是“尽物之情态”,看重的是写实。
这其实是我的绘画观,我的画可照此标准来看。
我每完成一幅画,眯着眼凝神望去,但见满纸都带着阴性的妖艳,很浓烈。那是我生命的气息,胸怀猛虎而转化为野禽、暗香与蔷薇,这是我内在的东西,我小心翼翼把它们从纤毫中释放出来。
像《柳鸦图》,我画的是两只栖止于柳枝的小鸦,力求鲜活,以期笔简意全,极尽物之情态。我的得意之笔尽在《芙蓉锦鸡图》里,以锦鸡为中心,陪衬以双飞蛱蝶,盛开的芙蓉花、绿叶及白色小花,满纸都是妖艳。在画右下方,我用瘦金书题五诗一首:“秋劲拒霜盛,峨冠锦羽鸡。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困。”我的素雅的《雪江归棹图》和设色典丽的《听琴图》等既是我绘艺的实现也是我生活的另一种向往。一棵树、一具琴、一炉香、一童子、一知音……
我的画用尽了饱满的、热烈的、理想的、无所畏惧的、生命里的所有力气,却是一个妖娆而孤独的梦。
那悠远宁静而单纯的世界离我太远,只能在画中与梦里。
那雪江归棹的隐逸情怀呀!李后主也曾十分羡慕过,一个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做到?
我的命运,和李后主的命运是一样的,除了做人主,就是当臣虏!这是悲哀且无奈的命运,就像颓败的蕉叶上滑落的晚秋之雨。
请来看街上的血吧
请来看
街上的血
——[智利]聂鲁达
我控诉!我非控诉不可。
我是死于朱麻子朱元璋大屠杀之下的冤魂。
那朱麻子嗜杀成性,他还得意洋洋写过杀人的诗:杀尽江西百万兵,腰间宝剑尚留腥。
真是令人发指。
作为开国皇帝他打仗杀人咱不说,可是这朱麻子杀人杀起瘾了,坐皇位天下无战事了他还变着法儿杀人,今天杀功臣,明日诛名将,后天又挥起屠刀大杀知识分子,他制造的著名“空印案”“胡惟庸案”“蓝玉案”“郭桓案”,哪一个案子不扯进上万人,大批无辜者死于刀下。而兴“文字狱”杀人更是他的爱好,多少文化人的好头颅让他当了足球踢。什么叫“腥风血雨”啊!
碰到朱麻子的时代算是倒了霉了,作为和他一身出生入死打江山、保他坐天下的“兄弟”“开国功臣”更是碰上了血运。他要砍谁的头,一点也不念“兄弟”情分、功劳大小,像李善长、徐达这样的老哥们,他也想杀就杀,扯上点借口便下刀。就这样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人头也成了“运动”的车轮,在地上滚动,他就坐在这“车轮”上,被推着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那时候,官员们见这位爷坐在龙椅上发指示就恐惧,只要他将腰上玉带按到肥滚滚肚皮底下,便是要找人开刀的信号,准保不了有大批官员遭杀,台下听报告的机关干部没一个不浑身发颤儿的。若是这位爷的玉带贴到胸前,那就说明没事,大伙儿又可捱一日。“运动”爆发时,许多领导上班前,都得抹着老泪与妻儿诀别,交代万一回不来如何办后事,若是这日活着回来,全家人都要庆幸。有的干部挺不住,索性辞官回家种田,这走的人一多,朱麻子又火了,咬着牙说“奸贪无义小人,故行诽谤,皆说朝廷官难做”,可杀可杀!
我是被朱麻子所杀的千千万万中之一个。
我代表所有冤魂,所有冤魂都集于我一身,苍天为证,我要对朱麻子的血腥嗜杀进行控诉!
第11章 一份对血腥嗜杀皇帝朱元璋的控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