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谱写生命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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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20颗水果糖

文/佚名

我喜欢在黄昏时分,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在夏天的田野上随意游荡。这是我整个身心都特别放松的时刻,是我一天当中最好的休息。

我的朋友们都知道,两年以前,我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庄里租了三间农舍安心写作。但他们并不知道,在此期间,我曾经跟村里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现在我想说说这件事,说说那位与众不同的少女是怎样轻轻拨动了我心灵的琴弦。

那个黄昏与别的黄昏没有什么不同。我信步走出农舍,沿着太阳河西岸的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一直向北,穿过杨树林,穿过苹果园,穿过茂盛的玉米地,走到了一座红砖厂。我知道,我已经走出很远了。这是我散步时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在我看来,这个不起眼的红砖厂,跟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城市一样,都是地球身上的疤痕。我正想离开这里,却被一声清脆的喊叫挽留住了。我看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子向我跑了过来。

女孩子跑到我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叔叔,你要买砖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随便转转。”

我看见女孩子突然睁大了眼睛。她说:“叔叔,怎么是你?”

我愣了一下,说:“你认识我?”

她笑了。她笑着说:“你是作家!”

我说:“那么,你是谁呢?”

通过交谈,我知道了她是邻居家的女孩子,小名叫菱子,就住在我的房后。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在村子里住了那么久,竟然没有见过她。菱子说,她经常看见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只是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她一眼。是这样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菱子还告诉我,过了暑假,她就要到县城读重点高中了。可惜,她的家境不是很富裕,学费到现在还没有凑齐。不得已,她只好到红砖厂当搬运工,计件工资,搬一块砖能挣一分钱。

说到这里,菱子把双手朝我面前一扬,说:“叔叔你看!”

我看见了。我看见她的两只小手上面布满了红色的斑点,像玫瑰的花瓣一样。小时候,我在老家的海滩上挖沙蚕,双手也曾经被磨成这个样子。

我的心情渐渐地沉重下来。我说:“你的学费,还差多少呢?”

菱子说:“还差500元。”

我说:“现在离开学,还有多少天呢?”

菱子说:“20天。”

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20天的时间,她要用自己的一双小手一分钱一分钱搬出500元来,谈何容易。这样的工作量,让我这个握惯了笔杆子的成年人去做,也未必能吃得消,何况是一个花蕾般的少女?

我望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菱子说:“叔叔,你怎么啦?”

我摇了摇头说:“天快黑了,不会有人来买砖了,咱们回家吧。”

我和菱子是沿着大路回家的。大路比小路要远得多。路上,我把自己打算帮助她的想法说了,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菱子说:“叔叔,我不能要你的钱,我自己能挣。”

菱子说:“叔叔,人生还长着呢,我必须学会自己挣钱才行。”

这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子,我怎么好勉强她呢?

到了村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头的向阳杂货店亮着耀眼的灯光,看着这耀眼的灯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菱子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买点东西就出来。”

出了杂货店,我把两副线手套和20颗水果糖交给了菱子。

我说:“菱子,这是我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菱子用力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菱子,水果糖你每天吃一颗。我想让你记住,对你来说,这是一段苦中有甜的日子。”

菱子再一次用力点了点头。

两年后的今天,我收到了菱子的一封来信,信中提到了我曾经送给她的那20颗水果糖。

菱子说:“叔叔,从那时起,我过的每一天,都很甜很甜。”

每天吃一颗水果糖,再苦的日子都会咀嚼出甜的味道,依然有快乐的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