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日真的来了。
午膳是些清淡的小菜儿,摆在桌子上,每个人都夹了几口然后撩下筷子。
依夫人整个人都憔悴了:“老爷,你见没见着皇上啊,你跟皇上说没说啊。”
“见不着,这几日皇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是不见我。”依将军皱起眉头。
“这可怎么好诶。”依夫人忧愁满满。
这段日子,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在愁眉苦脸中渡过。
“老爷,老爷不好……不好了……”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依将军急忙起身:“怎么了?”
“宫里……宫里来人了……”管家指着门口。
循声望去。
宫里的太监总管捧着一卷黄灿灿的圣旨来到了将军府衙内,他悠哉悠哉的观赏着风景:“别看你们家不奢华,但也是清雅别致了,瞧瞧这些花儿开的多嫩啊。”
依将军急忙撩起衣袍出去迎接,心,差点儿飞出来,但还是稳住了情绪,陪着他看了看花草树木。
大约一刻钟。
太监总管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门儿:“哎呦喂,瞧瞧咱家这记性,把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无妨。”依将军赔着小脸儿。
话说着,太监总管捏着尖细的嗓子扬声道:“依将军接旨。”
“臣领旨……”依将军等人跪地,恭谨的聆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日巳时进宫面圣!”
依将军闭了闭眼,差点昏过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依将军,莫非好事儿将近。”太监总管将圣旨递给他。
依将军苦涩的笑了笑:这种好事儿还是不要将近的好。
“什么?皇上让爹爹明日进宫?”被关在屋子里的依红妆惊愕的看着八角:“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八角急的翘辫子:“小姐,我真的没有听错。”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平日里都是爹爹用把她嫁出去吓唬她,可是这一次却变成真的了,而且对方还是一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人家的背后可是皇上,这回可真是逃不掉了:“八角,我逃吧。”
八角‘哎呦’了一声:“小姐,你往哪儿逃,那可是王爷,可是皇宫里的人,你若是逃了能不把你追回来了,再者说了,就算小姐逃出去了,老爷怎么办?夫人怎么办?公子怎么办?”
她这是冒着灭九族的危险呢。
依红妆眼泪汪汪的捶着妆奁:“都怪我,没事出去玩什么。”
“小姐……”八角心疼她。
就这样,他们一家子在焦虑中过了一整天。
夜元澈的圣旨如一块儿大石头般压着他们依家。
第二日,个个都顶着黑眼圈儿。
早膳没心思吃的依将军打算进宫。
依夫人早早去了寺庙为依红妆祈福。
而依寥远则是做好了帮助依红妆逃婚的准备。
层台耸翠,上出云霄。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依将军来到皇宫多次,从未有过这般心情沉重的时候,他的脚踝上如绑了千万金重的枷锁。
后宫现在无一个妃嫔,继夜子风那事之后,那两个仅有的妃嫔也被夜元澈处理了。
路过后宫时,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冷清。
炎炎的热气喷洒在依将军那张紧绷,沧桑的面容上,他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乾清宫坐落在皇宫的正方向,风水极好,周边花草树木繁盛,恍若有了‘龙’的滋润比寻常的花儿开的娇艳的许多。
守在乾清宫的小公公恭谨的朝依将军颌首:“依将军,皇上让您多等一会儿。”
“无妨,辛苦公公了。”依将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风吹风落,吹不走炎炎的热气。
一个时辰后。
小公公慢悠悠的含笑请依将军进去:“依将军,等久了吧,皇上有请。”
嵌贝珠阁帘隔断在奏台前。
夜元澈一袭龙袍,头戴龙冠,面若白玉,薄唇如冰,专注的隐在阁帘下,他修长的长指握着毛笔,恍若在写字。
他的唇角抿成好看的弧度,眸底时不时的绽放着流光溢彩。
依将军老老实实的伫立在那里,虽然心急如焚,面容却不敢表露。
中央放着一个花开富贵图纹的大鼎,里面盛满了许多的冰块儿,而乾清宫正因有了这些冰块儿显得格外的凉爽。
‘啪嗒’落笔的声音轻微的响起。
依将军平复了下呼吸,额头上依旧大汗淋漓,手心里也溢了一层汗,可见他有多紧张。
“依将军,朕的乾清宫属整个宫中最凉快的宫殿了,你怎的还这般热呢?”夜元澈略带黠笑的声音响起。
他的语气很轻快,很愉悦。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依将军拂袖而跪。
夜元澈撩开阁帘,满面春风的面容噙着一抹复杂的笑意,上前扶了一把:“依将军请起,若是家中无事不妨陪朕下盘棋?”
他的习惯总是这样。
有些人说事儿喜欢在酒上说,有些人说事儿喜欢在饭上说。
而夜元澈说事儿却喜欢在棋上说。
‘一心不可二用’这个词儿完全用不到夜元澈的身上。
棋盘早已备好。
黑白棋子清清楚楚的在各自跟前儿呆着。
夜元澈首先下下一颗白子:“依将军,很热?”
打从依将军进来就频频的拭汗,而且心不在焉的。
“不……不热。”依将军急忙收了袖袍。
一盏茉莉凉茶让依将军喝了个精光,夜元澈唇角轻抿,看着他走棋,道:“依将军近日怕是好事将近啊。”
话慢慢引到正题上来了。
依将军的棋子‘啪’的落到了棋盘上:“微臣……不敢。”
“依将军此言差矣。”夜元澈摇摇手指:“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的,朕都没有怪你欺君之罪,你又为何如此推脱呢。”
闻言。
依将军急忙佛袖而跪,惊恐恭谨的垂首:“臣不知何罪之有。”
夜元澈夹着棋子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慢条斯理的说:“都说将军府有两个公子,大公子依寥远乃是今年新科文武状元,这二公子听闻不常露面,更是无人见过真容,其实啊,这二公子是你依将军保护的好,让一个素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女扮男装的二公子依攻,依将军,不知朕……说的对不对。”
依将军心里一颤。
原来……原来皇上都知道了。
他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磕头:“皇上恕罪,臣并非故意隐瞒,而是……而是……”接下来的话他不知如何开口。
夜元澈落下棋子:“而是你想保护好你的女儿,让她远离朝廷是不是?准确地来说,三年一选秀的时候到了,你是害怕朕将你女儿纳进宫中为妃,是不是?”
句句戳在了依将军的心里。
他正是这么想的,他不想让依红妆成为皇上的妃子,他宁愿不要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他只希望依红妆平平安安的,哪怕嫁一个普通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