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乱世——五代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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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思绵绵无绝期

萱妃娘娘正在殿内饮茶,看慕筠和静苒做女工。一个丫鬟匆匆进来了:“启禀娘娘,赵将军带一女子求见。”

“赵匡胤,他带个女子来这儿干什么?”萱妃暗自想着,嘴上轻轻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

“微臣拜见娘娘、公主!”赵匡胤行礼道。

“民女拜见娘娘、公主!”符木辰也应着。

“都起来吧。”萱妃抬抬手。

“谢娘娘、公主!”

“不知赵将军此次前来,是为何事?”萱妃抿了口茶。

“回娘娘的话,臣此次去南唐,找到了一位舞艺高超的女子。特带来引荐给娘娘和公主。”说罢,指指身边的木辰。

“哦?”萱妃轻挑眉头,慕筠和静苒也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木辰。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何?”萱妃问道。

“回,回娘娘的话,民女名叫符木辰,自幼在南唐长大,父母早逝,五六岁便进了歌舞坊。如今已十六了。”木辰低头道。

“姨娘,她比我大两岁呢。”一旁的慕筠插嘴道。

“嗯,”萱妃没理她,“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看看。”

“是。”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头来。她梳了一个正髻,插了一支玉簪。脸色红润,皮肤白嫩。眼神淡漠而不高傲,朱唇轻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高贵气息。

她抬头的一瞬,时光仿佛静止流动了。如此的佳人,如此的动人。

萱妃愣了愣,她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子,即使是淡妆,也能如此楚楚动人。随即,她产生了一个疑惑,一个民女怎么会带有如此浓烈的高贵气息。

“果然是姿色动人,非同一般哪,”萱妃回过神来,“不过你的舞技,本宫还是要看一看。你先住在听雨轩吧。若冰,你去照顾符姑娘吧。”

“是。”一个丫鬟轻轻答道。

“多谢娘娘。”木辰低头谢道。

“你今天就歇着,明天过来考考你的舞技吧。”萱妃端起茶杯,双眼微闭。

“是。”

“娘娘,那若冰先带符姑娘过去了?”若冰见萱妃有些乏了,忙说道。

“好。”萱妃向木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若冰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朝木辰说:“请。”

“那微臣也先行告退了。”赵匡胤忙道。

“好吧,恕本宫不送。”萱妃缓缓说。

“是。”若冰扶起木辰,向殿外走去,赵匡胤则尾随其后。

两人行至听雨轩,若冰转身对两人说:“听雨轩许久没有清理了,娘娘已派了几个杂役房的丫头在里头打扫,不过还需些时辰。符姑娘若无事,不如奴婢陪您走走吧。”

木辰看看赵匡胤,他忙上前:“符姑娘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我也算她的一个熟人了。不如你先去忙,我陪她转转。”

“是,”若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奴婢先下去了。”

看见若冰走远了,匡胤才转过身来,和木辰在小径上走着。他看了看她,神情自若,不由得放下心来。

“宫里不比外面,”赵匡胤侧过头,“自己要多提防点。方才看萱妃娘娘的神色,她好像有些怀疑你。”

“是吗?”木辰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娘娘像不是那种人。”

“你有没和她相处很久,怎会知道?”赵匡胤笑道,“总之,不可无防人之心,事事小心些对自己更好。”

“我知道啦,”木辰对他笑着,“说不定呆了几天呆不下去了,自个儿跑了呢?”说罢,嘻嘻地笑了。

“你呀,还是先呆在这吧。”赵匡胤戳戳她的头。

“呵呵。”木辰傻傻的笑。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赵匡胤看看天色,对木辰说。

“嗯,好。再见了,赵大哥。”木辰摆摆手,转身向前走。

赵匡胤凝视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有些孤独,有些绝情。

次日早晨,萱妃坐在花园里喝茶,看着慕筠和静苒在练基本功。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若冰带着木辰过来了。两人一一问了安。萱妃让慕筠和静苒先停下来,两人便站在一旁,看着木辰。

“你会什么舞?”萱妃问道。

“回娘娘的话,不过是些平常技艺。”木辰低头道。

“你若只会些平常技艺,赵大人也不会带你来这儿了。”萱妃看着木辰,“不必如此谦逊。”

“是,木辰只会一些南唐民舞。”

“哦?很新奇,本宫从未见过真正的南唐民舞呢。不如现在你给本宫跳一支吧。”萱妃盯着她的脸。

“是。”木辰走至他们面前,“那木辰就献丑了,这支舞叫月影风荷。”

“好。”萱妃点点头。

今日木辰正穿了一件青纱衣,裙腰间系着一条浅红裙带,发上插了两朵桃花,如同一片绿叶里的一朵红莲。她的舞步轻盈舒展,姿态曼妙动人。有着一股高贵气质,又有民间女子的朴实无华。阳光洒进来,衬得美人肌肤洁净,温润如玉,白皙透明,如同从画中走出的女神。一支舞终了,她轻轻挽袖,转了半周,停下,侧身微笑。

“木辰,让娘娘、公主见笑了。”脸上泛着红晕的木辰轻轻喘气道。

“太美了……”慕筠惊叹着,静苒仍淡淡的看着木辰。

“确如赵大人所言,你果然是最佳人选,”萱妃站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公主的舞蹈老师,教公主跳舞。”

“谢娘娘。”木辰弯下腰。

“快起来吧,”慕筠高兴地扶起她,“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姐姐啊?慕筠没有姐姐,生母也去得早,不如今日拜你为我姐姐吧。”说罢,欲下拜。

“公主,万万不可啊,”木辰赶紧扶住她,“木辰只不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怎可高攀,当公主的姐姐?公主还是起来吧。”

“既然公主答应了,你就答应了吧。”一旁的静苒幽幽地说。

“可,可以吗,娘娘?”

“当然可以。慕筠没有兄弟姐妹,怪孤单的。见了你这么好的人,自然欢喜不过了。你就应了她吧。有你当她姐姐,想必她以后也不会孤独寂寞了。”

“是。”木辰答应下来,慕筠忙拉住她的手,一口一个“姐姐”的,将她有些寒冷的心暖了好一阵。

过了几日,木辰已与慕筠她们熟络起来,两人倒也性情相投,慕筠和静苒的舞艺也进步不少。木辰因此受了不少夸奖,日子倒也过得十分风顺。

一日夜晚,月光皎洁。木辰站在屋里,倚着窗子看着月亮。此时此刻,表姐在做什么?她和李煜应该已经成婚了吧?两人的婚姻一定会很美满的……不,不能再想下去了,眼眶已经湿了一层。

木辰决计出去走走,便拿了一只灯笼,点上火,走出听雨轩,和若冰说了一声。缓缓地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不一会儿,她便迷路了。

周围很安静了,依稀听见远处树丛里的虫鸣。远处的宫墙耸立,雨花台上点了几盏长灯,烛光随微风轻轻摇曳,台上的花儿已合拢来,甜甜的睡着了。过了一会儿,鼓楼上的士卒敲了更,报了时,一些宫女匆匆的在各宫之间穿行着,清脆的脚步声若隐若现。皇上处理政务的大殿还是灯火通明,不时有大臣、太监进进出出。

木辰没有留神,踩在几片竹叶上。当她抬头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竹林里。林子里风很大,吹熄了她手中的灯。刚好,天上的云散开了。月光浓浓的,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景物。木辰不大记得路了,只好凭感觉走了。可她越走越深,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竹叶纷纷飞落,落在她的长发上。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木辰茫然的走着,踩着叶子。叶子“吱吱”地响。前方似乎是一个空地,木辰有些累了,便走过去,想歇歇脚。

前方怎么有舞剑的声音?

走至空地,她轻轻抬头。月亮又飘进淡云里,光便变暗了。眼前是一排整齐的竹子,一个白衣男子正握着一把长剑专心地练着,他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娴熟干练。他不时地用剑在竹子上刻字,木辰隐隐约约看见了“南唐”“匈奴”等字。男子又飞跃而下,竹叶纷纷落下。

木辰不禁动了动,脚下的叶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白衣男子机警地转过身,握着剑刺来。木辰已躲闪不及。只见剑绕过她的喉咙,只扫过她的发髻,却无意碰掉了她的发簪。清脆的一声,簪子掉在地上,碎了一角。

月光轻轻照过来,周围万籁俱静。木辰的头发轻轻散开,随风飘舞起来。木辰脸庞洁净如玉,略带娇红,双眼怔怔地看着他。颈项处皮肤细嫩,衣裙贴身,更见她的曼妙身姿。男子也呆住了。原本英气逼人的眼神变得温软起来。木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如此有英气的男子,这是李煜所没有的。

“你是何人?”白衣男子仍用剑指着她,语气却带了些平静。

“我,我是公主的舞师,”木辰怔了怔,“我叫符木辰。”

“哦,原来如此,”他收回了剑,低头瞥见了碎了一角的簪子。他忙拾起,用手拂去灰尘,轻轻地说:“对不起,我太过于谨慎了,弄坏了你的簪子。”

“没关系。”木辰想伸手去拿。

看到她的样子,男子微微一笑,反手握住簪子:“这样吧,我有个朋友,他会补碎掉的玉器,不如我让他补一下,作为对你的补偿。”

“好吧,多谢了。”木辰低头道。

“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回去吗?”他关切地问道。

“我,我本是来散步的,不知不觉就迷路了。”她仍低着头。

“不如让在下送姑娘回去吧。”他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多谢公子。”她轻轻说。如一阵清风吹过他的耳畔。

待木辰再次抬头时,两人已走出竹林,眼前忽然亮了许多。抬头,男子在前面,拿着灯笼,背影挺拔。不小心走了好几步,差点碰到他,又小心停下来。接近一瞬,他的气息很近很近。那仿佛是一团暖暖的火焰,很温暖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到了雨花台了。”他开口,语气淡淡的。

木辰稍微愣了愣,她没想到一个习武的男子的声音如此好听。刚才在竹林里很紧张,没仔细听。现在听到,觉得很好听,带有些许英气,却又不失温柔。

“雨花台到了。”他注意到她走神了,又说了一句,“到了这里,符姑娘应该知道怎么走了吧。”

她回过神来:“嗯,我知道。多谢公子相送。”

他将灯笼递给木辰:“自己小心。还有,三天后请到竹林来,我将簪子还你。”说罢,微笑离去。

“诶,你……”她转过身,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于是便向前走去。

只是她不知道,身后的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然后,对着满天星辰,许下一个愿望。

三天后。

太阳缓缓落下,云儿被染成金黄色,天空很蓝。风吹过来,已是初夏了,便带来一些热气,扑向木辰的脸,痒痒的。如此温暖的气息,让她想起了他。

三天了……应该是今天吧。

提着灯笼,慢慢走在熟悉的路上。不知为何,想到要见到他,心里却突然开心起来,又有些害怕。我在开心什么?我在害怕什么?木辰一遍遍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

走至竹林的空地,没看见他的人影。木辰突然有点失落,却又有些轻松。

我怎么了?一遍遍问着自己的心。

有感情了吗?有感觉了吗?不是的,才见过一次面,怎么可能?

等了许久,还未出现。

天渐渐暗下来,天空变灰了,乌云遮盖了天空。木辰有点担心的看着天空。

“符姑娘,符姑娘……”木辰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忙转过身,看到若冰提着灯笼走过来了。

“终于找到你了,”若冰喘着气,“快回去吧,看这天气情况,马上要下大雨了,走吧。”上前拿过木辰的灯。

“好吧。”木辰留恋的看了身后的竹林一眼。竹子上刻的字还在,看来男子的功力不浅。

雨轰然落下,击打着大地。不一会儿,地上已形成几个小水洼,泥土变得泥泞。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白衣男子,手持一把长剑,没有打伞。他走至空地,大口的喘气。雨水沿他的脸颊流下,衣衫浸湿。他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

她应该已走了吧。他靠在竹子上,仰着脸,任雨水流下。

白皙的双手紧握着簪子,握得手发疼了,才轻轻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