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柴荣带着李守杰一起去大牢里审问俘虏。两人走进大牢,让牢头把几个重要的头领带来审问。
“禀报晋王,李将军,陛、陛下正在审问那些罪犯……”牢头诚惶诚恐地回复。
“父皇?他今日不是要批阅奏折吗?怎么来天牢了?”柴荣很疑惑,接着向牢头说:“请大人向皇上禀报一声,我等也随皇上一同审问。”
“是!”
“慢着,”郭威从里面走出来,“不必了,朕已经知道细作是谁了。”
“那敢问皇上,细作是谁?”李守杰上前焦急地询问。
“你来这不是来审问,是来灭口的吧,”郭威走近柴荣,“是吧,荣儿?”
柴荣震惊的看着郭威:“父皇,您、您说什么?孩儿不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父皇也没有料到,如果真的是你,父皇也会遵守军法,不会给你留下任何情面。”郭威冷冷的看向柴荣,“证据,雍王已经找到了,俘虏也承认了,可父皇我,也不愿相信。所以父皇希望你能亲口告诉父皇或是证明,你不是。”
“父皇,”柴荣坚定地回答,“孩儿不是。”
“雍王,把证据给他看。”
“是。”
“我也希望你也不是,荣儿。”
两天过后。
“啪”,一只茶杯摔落在地,慕筠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侍女:“你说什么?你说荣哥哥是细作?还被父皇抓起来审问了?”
“回公主,此事千真万确,奴婢是从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得到消息的,为了确认,奴婢还去问了天牢总领的侍从,他们也承认了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还未宣扬开来。但只怕这几日,宫内早已传的人人皆知了。”
“怎么可能?荣哥哥一心为国,怎会被认作细作?这其中一定有人使诈!”慕筠怒极。
“公主息怒,”静苒拉住慕筠的手,“皇上不会无缘无故把晋王爷抓起来,一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只怕这贼人另有其人,借着晋王爷的力量还让王爷背了黑锅。公主不要急躁,皇上毕竟和晋王爷有着父子情分,晋王爷对皇上的忠心也是日月可鉴。相信皇上很快就会找到陷害晋王爷的证据,还王爷一个清白的。”
木辰紧紧握住茶杯,脸色苍白,霁兰担忧地问道:“小姐可无事?”
木辰注意到公主和静苒的目光,忙平复自己的心情。慕筠看到她的脸色不好,抽着鼻子问道:“木辰姐姐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没什么,木辰刚刚也是吓到了。想来晋王爷是个稳重又对国尽忠的人,没料到会发生今日之事。”木辰压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地说。
“这件事必定有蹊跷,我要去找父皇问个清楚!”慕筠站起来,就要去找皇上。静苒和木辰忙拉住她:“公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皇上驾到!”三人正拉扯之际,皇上来了。
“皇上万福!”静苒和木辰急忙行礼,而慕筠略略低首行礼后便冲至皇上面前,仰头问道:“父皇,荣哥哥为何会被关起来?”
郭威微微愣住,随即怒视黄公公一眼:“想必是你传了出去?”
黄公公忙跪下:“奴才不敢,是,是……”
“罢了,”郭威打断他的话,“这事迟早都会知道的。筠儿,这事说来话长,但父皇向你保证,不会冤枉你王兄的。”
“父皇,王兄为您尽事多年,跟从您多年,您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的为人。他不会背叛您的!”慕筠哭着说。
郭威拉住慕筠的手,二人坐下来,静苒忙端过茶盏,为二人沏上两杯黑茶。
郭威缓缓道:“你父皇我,也不相信你王兄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只不过,就现有的证据看来,你王兄必有嫌疑。所以父皇现在在搜集证据,若能证实你王兄是无辜的,父皇当然会放了他。筠儿放心,父皇不会为难他,现在只是将他禁足而已。你不要冲动,明白吗?”
慕筠擦干眼泪,抽着鼻子回道:“筠儿知道了,筠儿会等着结果的,不会闹事的。只是希望父皇早点查明真相,还王兄一个清白。”
“好。”郭威爱惜地抚抚慕筠,转头看到一旁的静苒和木辰,“静苒,你好好看住公主,别让她惹出事来。”
“奴婢遵命!”
“你,就是那个从南唐来的舞女?现在是教筠儿舞蹈的师傅?”郭威打量了木辰一眼。
“是,正是在下。”木辰低头答道。
“嗯,”郭威沉思片刻,“你可认识南唐皇室或官场上的人?”
木辰当即一惊,静苒微微一笑。
“在下,在下不,不认识,”木辰有些慌乱,“只是略有耳闻。在下不过一介草民,何以认识?”
“说的倒是,是朕多心了。”郭威站起身,“筠儿,父皇过几日再来看你,你要记着父皇说过的话。”
“是,筠儿恭送父皇。”慕筠行礼,郭威点点头,转身离去。
半夜下起了秋雨,木辰本来有着心事,雨声又大,辗转反侧无以成眠,便起身,拿件小袄披上,点上书案上的一只宫灯。帘外霁兰睡得正熟,木辰帮她掖掖被子,笑了笑便坐回书案前,兀自磨了磨墨,拿起一只小楷,展开一张雪浪宣纸,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想到他被禁足,现下在休息还是和她一样,彻夜难眠?那么骄傲的人,定是忍不了此奇耻大辱。就如那秋季的蝉,自洁,只肯饮着清露。想到这里,木辰便提笔写下:“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写完一遍,双颊已是泪痕累累,停不下笔,便将那“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写了十来百遍。待写完,秋雨已停,天边渐渐有了霞光。木辰回神时,感到身上一阵冰凉,并着打了几个喷嚏,涕泪不止,忙用手帕擦干,吹熄宫灯,回床躺下,手中握着那张宣纸。又是辗转片刻才闭眼睡着。
不消片刻即大亮了,霁兰进来服侍梳洗,木辰头痛欲裂,霁兰忙让她躺下,用热水来敷,并遣人告诉公主身体不适要休息数日。公主也无心练舞,便要木辰好好歇息。
“我看小姐面色浮肿,昨日莫是没睡好罢?”霁兰换下帕子,担心地看着木辰。
“不打紧,只是有些失眠而已。”木辰轻声说,“对了,之前在中秋宴会上见过的那位夏姑娘,就是你以前说过帮过你的?”
“正是呢,可惜当时无法说上话,本来是想好好答谢她一番的。”霁兰不无遗憾的说。
“待我病好些了,请她来我们这做做客何如?”木辰笑道。
“可以吗?太好了!”霁兰笑着,“对了,我该去准备午膳了,小姐就吃些清淡的粥可好?”
“可以,你去吧,我自歇会。”木辰闭上眼,霁兰收拾好毛巾和盆子,掀开帘子出来,就看见若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我正想着要不要换盆水呢,未想你就出来了。”若冰微微笑着,霁兰忙拉她到一旁:“多谢你费心了,不必换了。”
“我总听你喊符姑娘小姐小姐的,她以前是个小姐?”若冰和霁兰一道去厨房,路上若冰问道。
霁兰慌了一下,忙又镇定下来:“可不是呢,只是她幼时和我家老爷失散了,后来就一直找。本来快要找着了,可就碰巧遇见赵将军,便来了后周。”
“原来如此。”
五日后。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绘馨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门口的人说这是从宫里寄出来的信,上面只写了小姐你的名字。不知是何人寄来的。”
“你拿来我瞧瞧。”淑遥放下手中的书,接过信封。绘馨也坐下来,好奇的看着。
拆开信封,一张淡粉色的信笺躺在其中。淑遥心下疑惑:若是公主,断不会用此种颜色的信笺,那会是谁给我寄信?展开信纸,上面则是几行小楷,字体娟秀。只见那信上写道:
夏妹谨启:
近日身体可好?自宫中初逢,便觉与妹情意甚投。又知妹曾助霁兰上京寻鄙,感激不禁,难以为报。奈何前日夜深露重,偶染风寒,不得为见。今已愈。不力书信一封,望妹前来寒舍一叙,亦以深秋之盛景,寒光之佳宴,报以鼎力之恩情。还望妹不嫌舍之简陋,宴之素淡,畅谈一室,互为宽慰。
符姐静候
“原来如此,”淑遥折好信纸,放进信封,“是木辰姐姐邀咱们入宫一见,叙叙心事。之前我帮过的那个女孩子,没想到就是她的丫头,我和她也算是一段奇缘了。”
“是这样啊,”绘馨接过信封,“上次见她,就觉得是个如同仙女般的人物,不是一般风流模样。小姐和她倒也挺投缘。”
“择个好日子咱们去去吧,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么?正好和她说说,让她提防一下。”
“好的,小姐。”绘馨放下信封,“这个时辰,药要熬好了。我去厨房看看,小姐喝完药再去吧。”
淑遥苦着脸笑道:“现在天天喝药,搞得这院子里都有药味了。我倒不像个习武之人,反是个娇弱弱的小姐了。”
“小姐回来就是治病的,小姐可答应了绘馨要把病治好的。”
看着绘馨走远,淑遥轻叹一声。
“见过木辰姐姐。”淑遥携着绘馨向木辰行礼。
“妹妹不必客气,霁兰,快让她们上座!”木辰扶起两人,让淑遥和自己一块坐在炕上,霁兰则端来一只圆角凳,让绘馨坐下,绘馨执意不肯。木辰便让霁兰带绘馨出去转转,自己则沏了一壶茶,和淑遥两个坐着慢慢品茶。
“我听公主说,妹妹小时候就随父亲去了外疆,想必妹妹的武术十分了得。”木辰给淑遥倒上一杯新茶,淑遥忙双手接过道谢。
抿了口茶,淑遥放下茶杯,笑着说:“倒也不是十分了得,不过五六个人还是近不了身的。姐姐好像是南唐人?”
“是的,”木辰端起茶杯,“不过后来被赵将军看中,便来这当了公主的舞蹈师傅。”
“姐姐厉害!”淑遥笑着抱了抱拳,“公主是不是有些淘气顽皮了?我自小是公主的陪读,想那时,公主十分淘气,大概是那些孩子里面最淘气的一个了,最严厉的老师也拿公主没办法。”
木辰也笑了:“可不是呢?整天心思都在玩上面,再者就是天天念叨着晋王爷——”想起柴荣,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木辰即住了口,心里各种滋味瞬时涌上来,便急忙喝了口茶。
淑遥没感到任何异样,仍是说笑着:“那就是了。公主除了皇上最爱念叨的就是晋王了。他们从小青梅竹马,还订了娃娃亲。”
“那晋王以后是要娶公主的了?”木辰试探地问道。
“依我看,不一定,”淑遥放下杯子,“中秋那天的事你也瞧见了,再者那时的亲事,恐怕只有公主当了真。皇上也只是想找个人保护公主,而不一定是以嫁娶的方式。”
“是吗?”木辰端起杯子,没有喝。
“对了,姐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淑遥认真地看着她,“你可认得一个叫做沈梦漓的人?她是南唐的人。”
“为何,突然这么问?”木辰大吃一惊。
“那日中秋宴席间,我离席了一会,无意听到一男一女在谋划些什么。后来走近听了听,只听那女的说什么要除掉一个叫沈梦漓的人,还隐约听见南唐什么的。沈梦漓我知道是南唐周宰相的内侄女,而姐姐你来自南唐,不知你认不认识她。我觉得她现在有危险。”
“你说的是真的吗?”木辰脸色变白。
“千真万确。”淑遥点点头。
淑遥走后,木辰呆呆坐在那里。“怎么会,我的身份怎么有人知道?还有他们为何要除掉我?”
“小姐,该熄灯休息了。”霁兰走过来。“小姐?小姐?”
“噢,我知道了。”霁兰上前准备吹熄灯火,木辰突然拉住她的手,“霁兰,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的身份被曝光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小姐?”霁兰愣了一下,“不会的吧,我们做的那样周全,没有人会发现的。”
木辰便将淑遥告诉她的事和霁兰说了。霁兰听罢,也是一脸惊讶的神色:“怎么会,有人想害小姐?到底是谁会知道这件事?除了我,小姐和赵将军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的!”
“这事是淑遥告诉我的,就算不是暗杀我,也有八九分是真的会害我,”木辰站起来,望向窗外,“可就像你说的,除了和我几个极为亲密的人知道外,没人知道的。”
“那是不是夏姑娘听错了?”
“可能吧,不过我们也要提防着点。”木辰拉住霁兰的手,“你也要万分小心。在这里,不比南唐,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我知道了小姐,”霁兰扶她坐下,“我今日也去晋王府那里打听了一下,说是有证据,但是证据是真是假现在还在查,晋王现在也在禁足着,无什么大碍。”
“那就好。”木辰呢喃着。
“小姐,你好像挺关心晋王的?”霁兰看着木辰。
“毕竟晋王曾经照顾过我们,你忘了上次还是他送我们回来的?”木辰准备吹熄灯烛了,“霁兰,歇息吧。”
“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