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书香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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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你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知道单永珍的名字有年头了。但是,从来没有过分地关注过。原因很简单,我对当代诗歌有偏见。我有一个不可更改的观点,就是当代无诗。我非常赞同那句颓废的话:诗死了,但诗人苟活着。单永珍这个苟活的诗人如何进入我的视线呢?那就是若干年前的大地诗会。当单永珍走上前台制止亵渎诗歌的小丑时,被泼了一身洗脚水。那盆洗脚水似乎给一个宁夏诗人一个洗礼。脏水泼罢,中国诗坛仍然污浊,也许更脏了,但单永珍似乎被洗得更干净了。至少这个捍卫诗歌的圣徒在我眼里变得清爽了,纯净了。我没想到在雌伏的诗人群中竟然还有单永珍这样的雄性。于是,我记住了他的名字。我想,就算是诗歌死了,它也应该享有逝后的哀荣,有良知的诗人也应该捍卫它的尊严。

最近,我看到单永珍的诗集《词语奔跑》,因为我们至今尚未谋面。就在拿到这书的一个夜晚,固原的一帮文人骚客在酒桌上说起老闵,有一个人给我打了电话,单永珍接过电话说了几句,显然他已酒酣,说了许多让我耳热的话。我好多年没好好读诗了,但单永珍的诗让我眼前一亮,我仿佛看见诗歌的僵尸开始蠕动,并渐渐活泛起来。应该说,我的阅读远远超过了我对诗人和诗歌的期待。我和诗人一起进行了一次精神狂奔,我甚至想把他的书名改为《语言狂飙》。我不会读诗,更不会评诗,但我还不能说诗吗?我不信!

书单永珍是精神狂徒,他的诗有血性的诗意,有神性的崇高,有雄性的傲岸。香他的诗充满激情,但主调偏冷,这大概是他追求悲情写作的风格使然。但是,他悲情却不绝望,冷峻中常蕴藏着力量。我喜欢这样的句子:

醉我歌声渺茫的时候行走在日子的刀刃上我将如何飞翔仅此几句,作者在如刀刃的日子里根本没有想这艰难的日子能否继续,他思考的是"我将如何飞翔?"这种迷惘中的追问流露出的是孤傲和狷狂。

我盘坐在温暖的土炕上泛读中国历史在山塬里行走窑洞足以让我一生歌唱在《菜园遗址》中,诗人甘守清贫,乐于寂寞,正如流浪的吉普赛人,纵使一无所有,也不停止歌唱。这不只是单永珍作为诗人的精神追求,更是苦难中的西海固人的精神追求。

苦甲天下的西海固啊,你是诗人放逐的圣地,你像一个牢笼囚禁着一个精神困兽,积攒着他的悲壮和力量,纵容着他的骄横和疯狂。我甚至预言,如果有一天他出笼,一切追逐和降伏都将是徒劳。单永珍,你且继续修行,我等待你一鹤冲天的飞翔。

作为诗人,单永珍智慧而性灵。比如说,那首被人唱了几百年的《走西口》的辛酸被他一句话说尽:

西口。一尊盛满泪水的酒碗,让村前的妹子尝尽断肠的翘首。

在另外一首诗里,诗人如是描写:

一只鸟被射落一群人在欢呼雀跃一只鸟死亡的时候一片叶子悄然坠地这是一片殉道的叶子它的坠落缘于愤怒诗人把自己对世俗的愤怒和批判寄予一片无声的落叶。

单永珍的骨子里似乎有些许狼性,他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他总是咬着冷冷的牙。这是我最欣赏的。我听说这家伙有点二,有点驴。大概是真的。我注意到他的部分诗的结尾要么沉郁,要么雄壮,每个字仿佛都从心底吼出。诗人用疲惫而且疼痛的文字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大风歌》是首不错的诗,我不知道是否是那获过大奖的《大风起兮》组诗的一部分。如果是,离我的期待还是有距离的。

在黄昏的山冈我静读一段伤感的历史粗粝的大风把英雄刮落水边利斧劈穿了痛苦和奢望上述句子虽然不错,作为怀古诗,如果没有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它当属绝唱。然而,"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辛稼轩吟诵过"风流总被雨打书风吹去"。吹打到哪了?单永珍只回答了:刮落水边。不要苛求诗人,诗歌本来香醉就死了,还有如此血性的诗人健在,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如你所说,用真主安拉赐予我的真气、元气,以大西北血性的大气,铸造我心目中的理想之诗、伟大之诗,以此证明一个诗人对于一个时代并非没有意义。

我走自己的路吧,单单。你且仗剑前行,我知道你也许孤独,你也许疲惫,你也许忧伤,但我深信你会所向披靡。如果有一天,你不幸栽倒,我确信,那必是你死于自己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