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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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贾惜春绝情绝义

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虽说是抄检,但抄谁或不抄谁,抄检到什么程度,里面大有讲究。“李纨才吃了药睡着,不好惊动;只到丫鬟们房中一一的搜了一遍,也没有什么东西,遂到惜春房中来。”不是“不好惊动”,而是不敢过于惊动,毕竟李纨是王夫人的大儿媳,虽然王夫人并不真正喜欢李纨。

但对于迎春与惜春,王熙凤就不必过于客气了。恰恰是这二姐妹的丫环,都出了问题。

惜春是宁国府贾敬的女儿、贾珍的妹妹,她年龄小,胆子更小,一看这么多人涌进来,“吓的不知当dàng有什么事”,还以为“克格勃”特工“有吏夜捉人”呢。

谁知竟在入画箱中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腰带上的装饰玉片)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入画也黄了脸……只得跪下哭诉真情,说:“这是珍大爷(贾珍)赏我哥哥的……悄悄的烦了老妈妈带进来叫我收着的。”

惜春胆小,见了这个也害怕,说:“我竟不知道。这还了得!二嫂子,你要打他(她),好歹带他(她)出去打罢(吧);我听不惯的。”

凤姐笑道:“这话若果真呢,也倒可恕……”入画跪着哭道:“我不敢扯谎。奶奶只管明日问我们奶奶(尤氏)和大爷(贾珍)去……”……惜春道:“……嫂子若饶他(她),我也不依。”凤姐道:“素日我看他(她)还好。谁没一个错……”

入画的哥哥也是普通仆人,得了贾珍的额外赏赐没有地方放,又怕丢又怕偷,觉得妹妹身在大观园管理严格,于是悄悄托老女仆送过来。

读者可能不知道,以前的中国底层确有普遍偷盗的事实,大家对偷盗行为司空见惯、不以为太耻;如果家中有些值钱的小东西,简直防不胜防,人人都可能寻机而偷之。

入画句句是实,还吓成这样,是因为贾府规定仆人不得私自代别人保存东西,哪怕是亲爹妈、亲兄弟的。此时,贾惜春的恶劣性突然暴露了出来,她立刻宣布:入画违规,开除!

惜春信佛,心地“善良”,她强烈要求王熙凤把入画带出去殴打,她不忍心听惨叫。惜春的行为,让我想起那些天天喊民主而做事大搞独裁、天天喊理性而做事大搞人身攻击的中国人。

王熙凤知道抄检大观园的真正目的,且惜春是宁国府的姑娘,自己不宜管得过多;况且入画本身不错,估计她不会撒谎;所以,王凤姐就为入画打了圆场,“也倒可恕”,“谁没一个错?”,改了就好。

然而,惜春发话了:改了也不行!

尤氏来看凤姐……惜春便将昨晚之事细细告诉与尤氏……尤氏道:“实是你哥哥赏他(她)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因骂入画,“糊涂脂油蒙了心的。”惜春道:“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这样没脸……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她)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入画听说,又跪下哭求……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十分分解(分辩解释)……“……他(她)从小儿伏侍你一场,到底留着他(她)为是。”

尤氏已经作了证明,并大骂入画;“打是亲,骂是爱”,尤氏此时骂人当然是为了保护入画。想不到的是,惜春来劲儿了:你们这些主管也有错误!入画是死是活我不管!入画跪下苦苦哀求,老仆女们真诚解释,都不能打动惜春:

谁知惜春……冷笑道:“……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尤氏听了,又气又好笑,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糊涂,我只不信。你们听才(刚才)一篇话……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众嬷嬷(北方读mǎma)笑道:“姑娘年轻……”

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尤氏道:“你是状元、榜眼(第二名)、探花(第三名)!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糊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惜春道:“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糊涂的不成?可知他们也有不能了liǎo‘悟’的。”尤氏笑道:“你倒好。才(刚才)是才子;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了。”惜春道:“我不了liǎo‘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尤氏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的人。”……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

惜春不是糊涂,而是源于所谓的强大内心!

佛家本自称慈悲为怀,但惜春自私自利、心冷口狠;也许曹雪芹见到了太多的佛家道家人士坑蒙拐骗、无情无义,故意写此场景加以讽刺。在整个书中,曹公对和尚、尼姑、道士没有一句赞美之语,(甚至对两个信佛之人——王夫人与惜春——也没有好印象)今天有些寺庙、道观不断传出敛财或包养情妇的丑闻,亦有历史之遗风。

惜春大讲“悟”,悟到了最后,自己四大皆空,出家了事。坏的制度让本应该成为天使的惜春成了半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