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高级论坛秘书长徐杰舜教授访谈录
吕永锋
吕永锋(以下简称吕):首先非常感谢徐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第四届人类学高级论坛能在吉首大学召开,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我们为此一直在努力地准备,在此我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会选择在我校召开第四届人类学高级论坛?
徐杰舜(以下简称徐):这是我第三次来美丽的湘西吉首大学。1987年,我参加由中南民族学院彭英明教授主持的《民族理论》教材的编写,住在吉首一个偏远的招待所讨论了三五天,其间彭教授带我们到吉首大学会见了一些中南民族学院毕业的校友,当时的吉首大学感觉就像一所破庙,房子既破又旧,心想这也算一所高校?
吕:那时是我校前期的艰苦奋斗办学阶段。
徐:我那时的印象就是吉首大学太乡土了。第二次是在十几年后,也就是今年4月底,为召开第四届人类学高级论坛,特前来考察。之所以把本次论坛定在吉首大学召开,因为它是我们民族院校中近10年来发展特别快的一所。据我所知有两所大学发展很快,一个是你们吉首大学,另一个是湖北民族学院。吉首大学发展之迅速,可以说整个学校完全鸟枪换炮。从照片上看,学校很美,特别是你们那个拱桥,很有特色。我所在的广西民族学院,有个相思湖,但你们风雨湖上的桥比我们相思湖上的同心桥更为秀丽,更有特色。现在吉首大学已经变成了一所非常现代化的高等学府。
这几年我也一直与罗康隆教授保持着学术往来,早在5年前,第一届人类学高级论坛举办时,罗教授就参加了会议。第二届人类学高级论坛在银川举行时,游俊校长又亲自带队参会,杨庭硕教授、李汉林教授、罗康隆教授都到场,看得出你们非常重视人类学、民族学研究。游校长当时就表示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在吉首大学承办此会。我就在那时认识了游校长,感到作为一所综合性高校的校长,能如此重视这个学科,这在高等学校中还是不太容易的。很多学校的校长是理工科出身,而文科方面的也就是中文专业或政治学专业的居多,民族学专业出身的学者担任校长的几乎没有。所以我觉得吉首大学对民族学是非常重视的,它完全有能力办好论坛。2005年在中南民族学院召开第三届人类学高级论坛会议期间,罗教授明确表示了承办下届会议的决心,另外还有两所学校也表示了意向,经综合考虑确定由吉首大学承办。其理由是:1.吉首大学是一所全新的民族地区综合性高校;2.学校领导高度重视民族学,会议能得到有力支持;3.该校人类学、民族学经多年的学科建设,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学科的四个研究方向人员结构合理,团队整齐。基于这三条理由,吉首大学有实力承办。事实证明,从整个论坛的筹备到召开,吉首大学与我们秘书处合作良好。至此会议已尘埃落定,可以说会议过程紧张有序,学术氛围浓厚,学术水平很高。
吕:感谢徐教授对我们承办此次论坛的整体评价。这毕竟是我院首次承办人类学会议。请您对此次会议提交的论文作一个整体评价。从这些论文中,您觉得人类学研究的总体趋势是什么?
徐:首先从论文的角度来讲,本次主题是“人类学与当代生活”。有三个分论题:“人类学与公共卫生”、“人类学与旅游休闲”、“人类学与当代时尚”。其中以人类学与公共卫生为重点,从提交论文的情况上看也正如此。在收到的50多篇论文中,公共卫生的文章占了1/3强,旅游休闲的文章也是近1/3,二者之和占总数的70%,当代时尚略少,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文章。论文情况通过在会上听到相关学者,如湖南科技大学的潘年英教授看了这次会议论文后认为主题集中,论文与主题演讲相符,主题内容非常好。再从其他学者的反映上看,对我们此次会议的论文质量有比较好的评价,这是好的一点。第二,再从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演讲看,七篇论文质量很高,第一组是关于“人类学与公共卫生”方面的,庄孔韶教授的论文专门谈的是艾滋病问题和其研究情况,特别提出对艾滋病防治及目前中国艾滋病的发展趋势新的分析,尤其强调从以前的血液和吸毒角度占多数转向现在性传播为主要研究对象,这是很重要的研究成果。第二篇张有春的论文从理论和方法的角度对中国整个的公共卫生情况做了一个评估,也是很宝贵的。还有杨庭硕教授对公共卫生总体的关怀,所以在公共卫生这块反映了当前人类学界对其前沿的关注。张有春在会上提出人类学要注意的两个问题:一个是人类中心主义,一个是人类学中心主义,这都说明我们人类学家在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所站的理论高度和理论视野,我觉得还是比较准确的。第二组谈到的是“人类学与旅游休闲”的问题,有两篇文章,一篇是彭兆荣教授的,他以广西的车水村为例,说明在旅游发展中碰到的各项重要问题,我们怎样去思考生态家园问题,而且这个对我们当前旅游事业的发展、旅游的开发,特别是旅游资源的开发,很有指导作用。张敦福教授的文章完全是从人类学角度按人类学方法做的,通过他的田野,通过他的感受、采访和自身经历说明现在在旅游当中所存在的一种状态,对旅游的发展提出质疑,反思旅游业的发展怎样才能更人性化、更文明、可持续发展,所以这两篇文章应该都是目前人类学界研究旅游方面有自己创见的作品。第三组是“人类学与当代时尚”,我们特别邀请了美国夏威夷大学柏桦教授,他的论文向我们系统地介绍了美国人类学界对服装时尚认识的基本状况,而且他还附上了很好的课件,我们能够从一些图片与文字说明中了解美国人类学家关注时尚问题,特别是关于服装时尚问题的理论分析和架构。中南民族大学的周丽娅教授关于时尚元素的研究,非常全面地对服饰时尚元素做了一个分析,也给我们耳目一新的感觉。从论文的征集到主题演讲都反映出人类学对这三方面问题的前沿观点。第三,从圆桌论坛来讲,提出把公共卫生和旅游休闲打通,实际上公共卫生和旅游休闲是相关的,就像彭兆荣教授的发言中所说,两者打通后可以看出人类如何能够健康地生活,庄孔韶教授在圆桌论坛中提出终极关怀的问题,张有春提出的人类中心主义和人类学中心主义都是值得注意的问题,还有罗树杰博士提出的对公共卫生的反思,再有我所谈到的人类生存要健康生活,如何善待自己,善待他者。相关的发言,即兴的、自由的发言,正像柏桦的发言一样,中国学者所关注的当代生活问题,也是世界所共同面临的问题,可以反过来说明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也应该是前沿,这是比较好的方面。但是这个会议也像有些学者评论中提到的,此次参会人员所写的论文有些并未完全用人类学的理论方法来撰写,而是从其他的角度、以其他的学科理论方法来撰写的。我觉得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是一个开放性的论坛,欢迎大家都参与其中。这种开放性恰恰是我们要搭建的一个学术平台的目的所在。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圈子搞得很小,我们的开放性表明现在关注人类学、关心人类学、喜欢人类学的人都能到此进行交流。在交流中,邀请一部分在人类学方面有造诣的专家、资深学者,他们的论文与发言就给那些不是科班出身的、非专业的人类学爱好者提供一个范本与样式,他们要借鉴这样的理论去思考,那才是一个人类学的作品。好比在圆桌论坛上谈到的人从生到死的问题,人类学的关怀是什么样的?那就给其他学科的朋友,做民俗学的、文学的、历史学的、宗教学的朋友一些启发。这本身也是互动,实际上他们也给人类学研究提供了新的信息。像昨天涉及的苗族终极关怀的问题、哈尼族终极关怀的问题、土家族终极关怀的问题,那是庄孔韶教授在研究汉民族终极关怀的问题中不太了解的,就从中获取了新的信息,这就是一种互动,学科式互动。人互动了,学科就互动了,任何一门学科不能包打天下。所以我们反对人类学的中心主义,人类学并不能包办世界一切的问题,但是也不能说人类学太边缘,我们要站稳,我们要发言,我们要关怀,要关注世界上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先要关注中国各种各样的问题,提出我们的意见、看法,来推动人类社会的生存,使它更好,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要使人类健康地生活。所以我们提出要善待自己。从圆桌论坛的情况看,我们充分展示了这个论坛的开放性、民间性,当然这也是平等,无论是学者还是学生,无论是专业的还是非专业的,无论是男是女,大家都平等发言。从会议的学术成分上讲,这次会议应该是很成功的。所有的代表都一致认同会议的成功。所存在的问题也不一定是问题,因为有些文章不是很规范、经典,它是由其他学科展开的,但是它关注了人类学问题,给我们提供了新的视角参照,我们也用较规范的形式给别人提供了一个参照,所以说既是问题又不是问题,这就是我们人类学开放的心态、边缘的战略。参会人员并非都是中心学者,中心学者也有,像中国人民大学的庄孔韶教授、厦门大学的彭兆荣教授、上海大学的张敦福博士,而大多数的代表来自边缘学校,这说明一大批人在关注人类学,喜欢人类学,这是人类学今后发展真正的力量所在,人类学不能搞孤家寡人,要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自身的影响。这次会议非常成功,要感谢吉首大学,感谢吉首大学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
吕:我非常赞同您对人类学或对人类学论坛会议的包容性和开放性的阐述。那么在现代社会中人类学要接触不同的学科,另一方面也要接触不同的人。这样就需要更强的包容性,而且它本身就是一门很包容、开放的学科。我个人认为,从本次会议中的三个主题对现代社会问题的反思和人类学的理解,这也反映了人类学本身在一个学科的应用性研究的强烈倾向。中国人类学正在面临应用性越来越强的趋势下,这次会议也给我们提出了一些精彩的应用性研究个案。在聆听发言后,我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做的很多应用性研究是在反应人类学定位,人类学者在实践中的自我定位问题,或个人身份问题,或道德等相关的问题,可能相对西方应用人类学研究略显缺乏,我想问,在参与一个社区或一个政府行为中,包括旅游、公共卫生,该如何把人类学学者的自身定位弄清楚,使之争取更多发言机会,把声音传给政府,达到促进社会发展的目标。人类学是一定要参与到社会发展中的,但如何才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