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整个八、九月间都在无尽的悲痛中度过,家家户户无有娶亲祝寿之举,街道上只能见到白色一染,人们都不默不做声,似是忍耐着接受了一切。大明朝,已今不如夕喽。
想想也是,短短的两个月里接连死了俩位皇帝,纵观古今,这事也不多见,可偏偏眼下就发生了,万历刚去,泰昌帝便折,省下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子,还是从小受过刺激的‘怪物’。而他的不幸,从他父亲泰昌帝降生时便已注定。
纵观史册,泰昌帝那短短的三十九年的一生,始终都在惶惶不终中度过,万历皇帝不喜欢他,甚至认为他的出生是皇家的耻辱,因为泰昌帝的生母无名无份,只是谁也不熟识的宫女,就被年轻气盛的万历皇帝给临幸了,生了孩子,出名了。
试想,万历皇帝会甘心让自己的接班人背服一生的贱名吗?所以,他处处打击可怜的泰昌帝,光册立太子的事就托了十五年,最后还是在穷酸们‘长幼之理不可破’的呼声中才当上了太子。但泰昌帝的台子当的也属实不称心,整日提心吊胆,还要受人白眼,害了自己不说,连他那几个可怜的儿子也是同样,从小就没学什么好。
就说如今的这位太子朱由校吧,说他是九囊饭袋也许过分了,但不误正业却是真的。放着好好的四书五经不学,独独喜欢上了木匠活儿,整日拉拉扯扯,搞的偌大的皇室威严扫地,锯末横飞,任是谁去劝他都不听,还是我行我素拗的厉害。就这样一个人,让他当皇帝可真难为他了,但谁让他是皇长子呢,还是那句话,‘长幼之理不可破’,大明朝别的可能不行,但圣人之礼学的足够专业,八股文人便天下,‘天地师君’亲排的头头是道,哪个要敢乱插胡挤,天下文人墨客的吐沫腥子,就能淹死他!
这都怪朱元章,他当初怕臣子们造反,便大肆提倡圣人尊卑的礼法,才结出了这样的不良果实。活脱脱的搞出个‘木匠天子’来.
所以说,郑氏一倒,朱由校做天下便成了不争的事实,但那李选侍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不成皇后不是还有皇太后呢吗,想从她那里把朱由校搞出来还真需要下下工夫。这不,魏忠贤已经没辙了,一日三次的往我这里跑,只会说一句:见不到,见不到。
他当然见不到了,指望着李选侍开恩?那还不是指望靠屁吹火。我也不急,这事断也急不来,现在就把朱由校搞出来,放在手里烫,放在桌上丢,何必呢。再等等。
见我不言语,魏忠贤干着急没办法,不知道又跑到哪里求仙问卜去了,自从我当初那随口一句,他就很信这一套,大字不认识几个,竟嚷嚷着要看《易经》。由他去吧,最多只能再活七年的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看书。
这日,我的《论语》刚看到一半,正在研究‘他学无常师,好学不厌’之理,郭二家来了,进门就嚷道;“不好了,宫里的案子断了!”。
断了?我放下书,仔细的回想起‘红丸案’,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案子最后只是不了了之,郑氏和方从哲虽都落了一身臊,但也没伤到皮毛。难道历史改变了?
我忙问:“王爷快说,如何个断法儿”。
糊涂王爷郭二家现在对我言听即从,谁让咱料事如神呢,说把郑氏赶出宫去就赶出去,不由他不服。他也没在乎我放在桌上那杯吹了又吹过的冷茶,拿起喝了个豪爽,喘气道:“内阁次辅韩煽今日上一奏疏,把红丸呈进的经过公之于众,加之新任吏部尚书张问达,户部尚书汪应蛟从旁证实,为方从哲洗清了干系,只将了崔文升、李可灼不差之罪,议处。现在,他们整嚷嚷着册立新君的事!”。
哦,这就叫断了,简直是糊弄人吗。我失望的坐下,同时庆幸历史没有改变,‘红丸案’就如那‘廷击案’一样,吵吵的厉害动静也不小,但最后还是草草收场,也是随便拉了两个倒霉蛋就算了。明史三案,竟都断的如此糊涂,那帮酸八股们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花鸭子的把势。
“肖神仙,您怎么不说话?”郭二家对我的无动与终很惊讶。
我再次合上书,客气道:“王爷勿急,小皇子登基在即,您这当舅父就等着人前显贵吧”。
“嘿嘿,看你说的”郭二家抹抹头上的汗,傻笑道。又问;“可太子还在李选侍手中,我们...”。
我说:“这事自有各位大人们去周旋,我等不便插手,看看再说吧”。
“恩!”郭二家频频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外戚不参国事,外戚不参国事,我们喝酒去吧”郭二家高兴的说,拉起我就奔酒家。我虽推托了一翻,但拗不过他只好去了。说真的,其实我心里很不乐意,都道是‘有财之人尽风liu’,可这个郭二家为什么总不领我去青楼呢,光喝黄汤有什么意思,郁闷呐。
就这样,衣装鲜亮的我(郭二家给买的,上好的锦袍)寻逍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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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宫中传来消息,大把的翰林饱学之士竟被个小女子给难住了,吏部尚书张问达,户部尚书汪应蛟,给事中杨涟等人接二连三的去宫中求李选侍放人都未能如愿。就连尚书孙如游,老臣方从哲去也不成,李选侍说什么也不放人,言道:欲得太子,先册皇太后。
无奈,一帮大男人只得在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感叹中答应了李选侍,新皇一登基,便册她为皇太后,郑氏为太皇太后。但宫中的那两个女人却心眼小了点,说什么也赖着要先发诏再放人。可朝中的酸儒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言:名不正,言不顺,台子还未登基不可发诏,与理不通!
于是乎,宫里的怕先放了人吃亏,说死不依。宫外的则拽着孔夫子教育不忘,慷慨正言。谁也不让谁,陷入了僵局。等这事传到我耳中时,双方都已上火了多时。
当郭二家问我此事如何?我言:礼尽词穷,用兵,手中无兵,用偷。把人偷出来便是了。
听闻偷字,我清晰的看到郭二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但他却给我装蒜,说什么堂堂大明王族,不屑露肘。
我便告诉他,您想偷怕是也偷不出来,这事,还要魏公公去办,他阉人一个,总不会丢你们大明王朝的脸吧。
下午十分,魏忠贤方得空出来与我们相见,等我讲明原由后他吓得直打哆嗦,说什么也不去干,怕被李贵人给杖毙了。无奈,我只好依照‘红丸案‘教他,让他去求大太监王安,陈明关系利害,晓之已理动之已情,此事可成。
魏忠贤去了,忐忑不安的去了,他也不许不会想到,从这一天起,他便深陷权利旋涡之中,惶恐、欣喜、痴迷、贪婪,无法自拔。
那王安,是泰昌帝当太子时的伴读,也些才学为人还算正直,泰昌帝一即位,便马上就升他为秉笔太监,深受信任。我从史书上看过,朱由校出宫登基这事是经他一手操办的,但魏忠贤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也打算搅一搅这摊浑水,还顾及那么多干吗。这便让魏忠贤去了,碰碰运气也好。
入夜,急促的敲门声把焦急等待中的我和郭二家吓得不轻,直到下人来报是魏公公来了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皇家中打滚就是这般危险,随时都可能脑袋搬家,我还不是很适应。
魏忠贤进屋后,我发现他双眼红肿似是哭过,便问:事可成了?
他答:“成了,成了,王公公深明大义实乃我大明之福,他唤我等二更等候,他自会从中送太子出宫”。
看得出,魏忠贤很激动,眼中被充满了对王安的敬佩朝拜之色。也不知道那个略有才学的王公公是怎么忽悠他的,竟然让他如此这般,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问:“王公公可言过,太子出宫后但要如何”?
魏忠贤摇头,只说:“应是让王爷照顾吧”。
我转头去看郭二家,见他竟不住点头,有答应之意。摆手道:“万不可,此事还不是王爷能担当得下的,那李、郑二人根深地固,报复起来必有大难”。
经我这一吓唬,郭二家也马上摇头,“我不要,我不要...”。那着急的样子,就差冲上去把魏忠贤掐死。
这下,魏忠贤也傻了,发抖道:“那如何是好,王公公那里已经说下...”。
我考虑了一会,分析道:“接太子出宫滋事体大,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三人断可落下祸乱宫闱之名。这样,王爷速去召集众臣,命他等慈宁宫外见架。魏公公您也回宫,对那王安说,众臣有感其忠勇之心,誓言共为谋、同进退,不刻就会来接架,让他从中多多周旋。太子出宫后,你二人也不可抢功相随,将他速速送往尚书孙如游处便可,多言王公公授意的恩泽。记住,要帮王安多说好话,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也成,最好说他正名言理,忠君爱国”。
我的主意一出,对面的两位便糊涂了,都不明白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天,眼见成功,为什么要把大好的功劳拱手送人。
我对他们讲,如今的我们还斗不过任何人,所以,要尽量的把自己置与暗处保身,不到出头之时万不可强出头,得小利则安,显贵人前必逢大祸。而这次扶新帝登基,就凭我们三人现在的身份,说什么也不能抢这头功,送与王安便送了,只要他记得我们的好就是。等日后李、郑二人寻仇起来,自有王安、孙如游之流抵挡。等他们斗的两败具伤之时,我们,企不美哉。
我的一翻话如拨天见日,郭二家与魏忠贤都未反对,并言什么:先生之材堪比孔明。说的我不免飘忽了一阵,暗暗汗颜,我要是连个‘事后诸葛亮’都当不好,那就不用混了。
我趁机抱怨:何来大材,不过白身浮萍矣。
立马,郭二家拍起胸脯保证,新皇登基后就位我求官问爵。我自是欣喜一翻。
这一夜,对史册来也许至关重要,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chun梦罢了。太子朱由校在群臣逼宫下顺利的被王安等人骗出宫,迎架‘文华殿’,群臣感动莫鸣,纷纷拥立。而大太监王安也在其后的日子里落下了天大的好处,宫中上下万千人中独其为大,已到了支手遮天的地步。而我们三人,却未得到任何好处,除了魏忠贤在王安那里讨了些赏钱和几句夸奖外,便再无其他的。东林党人更是不把郭二家这个外戚王爷放在眼里,他虽去替我求了,但都无人抬眼,更不要说帮我周旋。
于是,我也只好继续做的我事后诸葛亮,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的再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