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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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九年正月,转河西廉访使,未上,改礼部尚书。会开端本堂,皇太子就学,召旸为赞善。未几,迁翰林直学士、同修国史,仍兼前职。旸言:“师傅当与皇太子东西相向授书,其属亦以次列坐,虚其中座,以待至尊临幸,不然,则师道不立矣。”时众言人人殊,卒从旸议。俄以疾辞,帝遣左司郎中赵琏赐白金文绮,不受。初,旸在上都时,脱脱自甘州还,且入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谒旸私第,致脱脱之命,属草诏,旸辞曰:“丞相将为伊、周事业,入相之诏,当命词臣视草,今属笔于旸,恐累丞相之贤也。”期颐曰:“若帝命为之,奈何?”旸曰:“事理非顺,亦当固辞。”期颐知不可屈,乃已。十年正月,迁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十二年,除刑部尚书,十五年,再除刑部尚书,凡三迁,皆以疾辞。十七年,授集贤学士,兼国子祭酒,使者迫之,旸舆疾至京师,卧于南城不起。时海内多故,旸上三策:一曰振纪纲,二曰选将材,三曰审形势。亹亹数千言,时以为老生常谈,不能用。十一月,以集贤学士、资德大夫致仕,给半俸终身,辞不受。明年,乞骸骨,侨居弘州,徙蔚州,又徙宣德,皆间关避兵。寻抵大同。及关陕小宁,来居解之夏县。皇太子出冀宁,强起之,居数月,复还夏县。二十七年卒,年六十三。

陈祖仁王逊志

陈祖仁,字子山,汴人也。其父安国,仕为常州晋陵尹。祖仁性嗜学,早从师南方,有文名。

至正元年,科举复行,祖仁以《春秋》中河南乡贡。明年会试,在前列,及对策大廷,遂魁多士,赐进士及第,授翰林修撰、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历太庙署令、太常博士,迁翰林待制,出佥山东肃政廉访司事,擢监察御史,复出为山北肃政廉访司副使,召拜翰林直学士,升侍讲学士,除参议中书省事。二十年五月,帝欲修上都宫阙,工役大兴,祖仁上疏,其略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艰虞多难之时,孰不欲奋发有为,成不世之功,以光复祖宗之业。苟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顺于民心,缓急失宜,举措未当,虽以此道持盈守成,犹或致乱,而况欲拨乱世反之正乎!夫上都宫阙,创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经兵火,焚毁殆尽,所不忍言,此陛下所为日夜痛心,所宜亟图兴复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疮痍未瘳,仓库告虚,财用将竭,乃欲驱疲民以供大役,废其耕耨,而荒其田亩,何异扼其吭而夺之食,以速其毙乎!陛下追惟祖宗宫阙,念兹在兹,然不思今日所当兴复,乃有大于此者。假令上都宫阙未复,固无妨于陛下之寝处,使因是而违天道,失人心,或致大业之隳废,则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轻弃之乎!愿陛下以生养民力为本,以恢复天下为务,信赏必罚,以驱策英雄,亲正人,远邪佞,以图谋治道。夫如是,则承平之观,不日咸复,讵止上都宫阙而已乎!”疏奏,帝嘉纳之。

二十三年十二月,拜治书侍御史。时宦者资正使朴不花与宣政使橐驩,内恃皇太子,外结丞相搠思监,骄恣不法,监察御史傅公让上章暴其过,忤皇太子意,左迁吐蕃宣慰司经历。它御史连章论谏,皆外除。祖仁上疏皇太子言:“御史纠劾橐驩、不花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论,台臣审问尤悉,故以上启。今殿下未赐详察,辄加沮抑,摈斥御史,诘责台臣,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达于君父,则亦过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谏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竖之微,而于天下之重、台谏之言,一切不恤,独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职分,止于监国抚军、问安视膳而已,此外予夺赏罚之权,自在君父。今方毓德春宫,而使谏臣结舌,凶人肆志,岂惟君父徒拥虚器,而天下苍生,亦将奚望!”疏上,皇太子怒,令御史大夫老的沙谕祖仁,以谓“台臣所言虽是,但橐驩等俱无是事,御史纠言不实,已与美除。昔裕宗为皇太子,兼中书令、枢密使,凡军国重事合奏闻者,乃许上闻,非独我今日如是也。”祖仁乃复上疏言:“御史所劾,得于田野之间,殿下所询,不出宫墙之外,所以全此二人者,止缘不见其奸。昔唐德宗云:‘人言卢杞奸邪,朕殊不觉。’使德宗早觉,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当时知之,独德宗不知尔。今此二人,亦皆奸邪,举朝知之,在野知之,天下知之,独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领军国重事,理宜先阅其纲。若至台谏封章,自是御前开拆,假使必皆经由东宫,君父或有差失,谏臣有言,太子将使之闻奏乎,不使之闻奏乎?使之闻奏,则伤其父心,不使闻奏,则陷父于恶,殿下将安所处!如知此说,则今日纠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为天下国家乎,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来者言,言者无穷,而美除有限,殿下又安所处?”祖仁疏既再上,即辞职,而御史下至吏卒皆辞闲。于是皇太子以其事闻,朴不花、橐驩乃皆辞退。而天子令老的沙谕旨祖仁等,祖仁复上书天子曰:“祖宗以天下传之陛下,今乃坏乱不可救药,虽曰天运使然,亦陛下刑赏不明之所致也。且区区二竖,犹不能除,况于大者!愿陛下俯从台谏之言,摈斥此二人,不令其以辞退为名,成其奸计,使海内皆知陛下信赏必罚自二人始,则将士孰不效力。天下可全,而有以还祖宗之旧,若犹优柔不断,则臣宁有饿死于家,誓不与之同朝,牵联及祸,以待后世正人同罪。”书奏,天子大怒,而是时侍御史李国凤亦上疏,言此二人必当斥,于是台臣自老的沙以下皆左迁,而祖仁出为甘肃行省参知政事。时天极寒,衣单甚,以弱女托于其友朱毅,即日就道。明年七月,孛罗帖木儿入中书为丞相,除祖仁山北道肃政廉访使,召拜国子祭酒,迁枢密副使,累上疏言军政利害,不报,辞职。除翰林学士,遂拜中书参知政事。是时天下乱已甚,而祖仁性刚直,遇事与时宰论议数不合,乃超授其阶荣禄大夫,而仍还翰林为学士,寻迁太常礼仪院使。

二十七年,大明兵已取山东,而朝廷方疑扩廓帖木儿有不臣之心,专立抚军院,总兵马以备之。祖仁乃与翰林学士承旨王时、待制黄哻、编修黄肃伏阙上书言:“近者南军侵陷全齐,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虽命丞相也速出师,军马数少,势力孤危,而中原诸军,左牵右掣,调度失宜,京城四面,茫无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愚等以为驭天下之势,当论其轻重强弱,远近先后,不宜胶于一偏,狃于故辙。前日南军僻在一方,而扩廓帖木儿近在肘腋,势将窃持国柄,故宜先于致讨,则南军远而轻,而扩廓帖木儿近而重也。今扩廓帖木儿势已穷蹙,而南军突至,势将不利于宗社,故宜先于救难,则扩廓帖木儿弱而轻,南军近而重也。陛下宽仁涵育,皇太子贤明英断,当此之时,宜审其轻重强弱,改弦更张,而抚军诸官,亦宜以公天下为心,审时制宜。今扩廓帖木儿党与离散,岂能复振,若止分拨一军逼袭,必就擒获,其余彼中见调一应军马,令其倍道东行,勤王赴难,与也速等声势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谕催督,庶几得宜。如复胶于前说,动以言者为扩廓帖木儿游说,而钳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变,朝廷亦不得闻,而天下之事去矣。”书上,不报。十二月,祖仁又上书皇太子,言:“近日降诏,削河南军马之权,虽所当然,然此项军马,终为南军之所忌。设使其有悖逆之心,朝廷以忠臣待之,其心愧沮,将何所施。今未有所见,遽以此名加之,彼若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有不可言者。朝廷苟善用之,岂无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诚恐诬以受财游说罪名,无所昭雪也。况闻扩廓帖木儿屡上书疏,明其心曲,是其心未绝于朝廷,以待朝廷之开悟。当今为朝廷计者,不过战、守、迁三事。以言乎战,则资其掎角之势;以言乎守,则望其勤王之师;以言乎迁,则假其藩卫之力。极力勉厉使行,犹恐迟晚,岂可使数万之师,弃置于一方。当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仓卒之出,则是以祖宗百年之宗社,朝廷委而弃之,此时虽欲碎首杀身,何济于事!故今不复避忌,惟以宗社存亡为重,奉疏以闻。”疏上,亦不报。

二十八年秋,大明兵进压近郊,有旨命祖仁及同佥太常礼仪院事王逊志等载太庙神主,从皇太子北行。祖仁等乃奏曰:“天子有大事出,则载主以行,从皇太子,非礼也。”帝然之,还守太庙以俟命。俄而天子北奔,祖仁守神主,不果从。八月二日,京城破,将出健德门,为乱军所害,时年五十五。

祖仁一目眇,貌寝,身短瘠,而语音清亮,议论伟然,负气刚正,似不可犯者。其学博而精,自天文、地理、律历、兵乘、术数、百家之说,皆通其要。为文简质,而诗清丽,世多称传之。

王逊志,字文敏,惲之曾孙也。以荫授侍仪司通事舍人,历隰州判官、大宁县尹,擢陕西行台监察御史,累迁佥汉中、河西、山北三道肃政廉访司事,入为工部员外郎,迁礼部郎中,拜监察御史。劾詹事不兰奚、平章宜童皆逆臣子孙,当屏诸遐裔。除太府少监,出为江西廉访副使,召佥太常礼仪院事。京城不守,公卿争出降,逊志独家居,衣冠而坐。其友中政院判官王翼来告曰:“新朝宽大,不惟不死,且仍与官,盍出诣官自言状。”逊志艴然斥之曰:“君既自不忠,又诱人为不义耶!”因戒其子曰;“汝谨继吾宗。”即自投井中死。

成遵

成遵,字谊叔,南阳穰县人也。幼敏悟,读书日记数千百言。年十五,丧父。家贫,勤苦不废学问。二十能文章。时郡中先辈无治进士业者,遵欲为,以不合程式为患。一日,愤然曰:“《四书》、《五经》,吾师也。文无逾于《史》、《汉》、韩、柳。区区科举之作,何难哉。”会杨惠初登第,来尹穰,遵乃书所作数十篇见之。惠抚卷大喜,语之曰:“以此取科第,如拾芥耳。”至顺辛未,至京师,受《春秋》业于夏镇,遂入成均为国子生。时陈旅为助教,喜其文,数以语于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集亟欲见之,旅令以己马俾遵驰诣集。集方有目疾,见遵来,迫而视之,曰;“适观生文,今见生貌,公辅器也。吾老矣,恐不及见,生当自爱重也。”元统改元,中进士第,授将仕郎、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明年,预修泰定、明宗、文宗三朝实录。后至元四年,升应奉翰林文字。五年,辟御史台掾。

至正改元,擢太常博士。明年,转中书检校,寻拜监察御史。扈从至上京,上封事,言天子宜慎起居,节嗜欲,以保养圣躬,圣躬安则宗社安矣。言甚迫切,帝改容称善。又言台察四事:一曰差遣台臣,越职问事;二曰左迁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尽言,循叙求进;四曰体覆廉访声迹不实,贤否混淆。帝皆喜纳之,谕台臣曰:“遵所言甚善,皆世祖风纪旧规也。”特赐上尊旌其忠。遵又言江浙火灾当赈恤,及劾火鲁忽赤不法十事,皆从之。复上封事,言时务四事:一曰法祖宗,二曰节财用,三曰抑奔竞,四曰明激劝。奏入,帝称善久之,命中书速议以行。是岁,言事并举劾凡七十余事,皆指讦时弊,执政者恶之。三年,自刑部员外郎出为陕西行省员外郎,以母病辞归。五年,丁母忧。八年,擢佥淮东肃政廉访司事,改礼部郎中,奉使山东、淮北察守令贤否,得循良者九人,贪懦者二十一人,奏之。九人者,赐上尊币帛,仍加显擢;其二十一人悉黜之。九年,改刑部郎中,寻迁御史台都事。时台臣有嫉赃吏多以父母之忧免者,建论今后官吏,凡被案劾赃私,虽父母死,不许归葬,须竟其狱,庶恶人不获幸免。遵曰:“恶人固可怒,然与人伦孰重?且国家以孝治天下,宁失罪人千百,不可使天下有无亲之吏。”御史大夫是其言。升户部侍郎。

十年,迁中书右司郎中。时刑部狱按久而不决者积数百,遵与其僚分阅之,共议其轻重,各当其罪,未几,无遗事。时有令输粟补官,有匿其奸罪而入粟得七品杂流者,为怨家所告,有司议输粟例,无有过不与之文,遵曰:“卖官鬻爵,已非盛典,况又卖官与****之人,其将何以为治。必夺其敕,还其粟,著为令,乃可。”省臣从之。除工部尚书。先是,河决白茅,郓城、济宁皆为巨浸。或言当筑堤以遏水势,或言必疏南河故道以杀水势,而漕运使贾鲁言:“必疏南河,塞北河,使复故道。役不大兴,害不能已。”廷议莫能决。乃命遵偕大司农秃鲁行视河,议其疏塞之方以闻。十一年春,自济宁、曹、濮、汴梁、大名,行数千里,掘井以量地形之高下,测岸以究水势之浅深,遍阅史籍,博采舆论,以谓河之故道,不可得复,其议有八。而丞相脱脱已先入贾鲁之言,及遵与秃鲁至,力陈不可,且曰:“济宁、曹、郓,连岁饥馑,民不聊生,若聚二十万人于此地,恐后日之忧又有重于河患者。”脱脱怒曰:“汝谓民将反耶!”自辰至酉,辨论终不能入。明日,执政者谓遵曰:“修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责矣,公其毋多言,幸为两可之议。”遵曰:“腕可断,议不可易也。”由是遂出为大都河间等处都转运盐使。初,汝、汴二郡多富商,运司赖之,是时,汝宁盗起,侵汴境,朝廷调兵往讨,括船运粮,以故舟楫不通,商贩遂绝。遵随事处宜,国课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