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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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栓银圈泥儿迎声笑 斥义弟人父始知丑(2)

任文锦也打躬作揖,进了净室坐下后,双方问了几句安好的话,就喝起茶来。清远大师说:“我和任大老爷认识少也有十年了,你们任家是大户,人丁兴旺,远近闻名,我非常佩服你对释道不迷,远而敬之,又常助香火。你原来问过我,你胞弟为什么迷于出家。当时我回你说另有思想。其实这另有思想,不过是安静而已,他烦于尘世,现时,你弟文秀又有别想,只是还没有到时日,阿弥陀佛。”

任文锦、张明月听着清远的话,有点纳闷,喝了几口茶后,清远大师又说:“请任大老爷原谅,大年初一日,我打发两个徒儿去你庄上借粮,这也是前所没有过的事情,就是老百姓年关过不去了,也不会在大年初一日去借粮的,要借,还要看个黄道吉日,我也是出于无奈中的无奈,其他财东家的门上非但借不来粮,反而会遭一顿臭骂,所以我瞅准的非你莫属了。我看天象,天要变,道也要变,僧徒们化不上缘,这就是一个现实。我这里还有一定数量的香火钱,买粮买油,全拉你庄上的粮油就是了。我今年已快八十岁的人了,大西天会收我回去的,这就是天道的变化,一个月以后请你再来一趟山上,我们再观观山景、聊聊闲语,从陈天明带回的签语上,用天尺量量后四年的世道。”

任文锦听到这儿,知道清远大师的话已说完,忙掏出五百元钱来,放在大师面前说权当我对文殊山的一片心意吧。”

清远也没有推辞,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任文锦、张明月就告辞出来,顺路回到西云观。

两人进了观门,见青江、高英立在净舍门口,青江说:“刚才小道士跑来,问我们吃不吃斋饭?”

任文锦说吃啊,不吃还要下山吃去吗?”

立在远远一边的小道士听见了,忙端饭去了,高英笑着说:“昨天听爹说,要在面馆里吃饭,过了一夜,却又变了。”

任文锦笑道:“本来是去面馆里吃的,今天面馆在招待客人,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我们就不能再去坐在那里,所以才改在观里吃。”‘

髙英说确实是的,尤其是我们自己开的面馆。”

这时,小道士端上了六个菜,有稀饭、馒头。

吃完饭,四个人又喝了一阵茶,张明月问高英你们去了哪座庙上?”

高英说:“我们去了羊角峰、百子庵、女娲殿,又去了红门寺,给三面佛叩了头,最后又去了玉皇阁,从玉皇阁出来,我已经走不动路了就回观来的。”

张明月笑着说:“你俩跑路还行,我们只去了个玉皇阁,就觉得乏累。”又说:“那就不说话了,好好睡个午觉。”说完,张明月和高英在内室睡了,任文锦和青江在外室休息,睡下没有两分钟,任文锦巳打开呼噜了。

下午四时多,青山来了。任文锦、张明月、青江、高英也已睡起,正喝茶呢,青山问任文锦、张明月说:“爹、大妈,你们今晚在山上住宿,还是现在回去?”

青江、高英说我俩回去吧,太累人了。爹和大妈再游上一天去。”

任文锦和张明月说我们也回去吧。”四个人就起身,拿了随身带的东西,给小道士打了招呼。

刚走出观门,就见婕芙娜立在一个山嘴上看山下,青山随叫了一声,说:“她也同你们一起回。”说着话,就往山下走。

任文锦问青山:“那位议员和他的夫人不回城吗?”

青山笑道:“跑得太累了,上了一座红门寺,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说今晚要在山上住一宿。他们现时又去了百子观,婕芙娜说要回,我心里想,你们也回去吧。”

坐上汽车后,青山又对任文锦、张明月、青江、高英说:“今天还有一件奇事,说起来怪,听起来也怪。那位议员的夫人,一上得山来,就打听有没有三面佛、宏远寺,经文秀叔介绍说,宏远寺就是红门寺,红门寺内供的就是三面佛,那议员夫人听了,一下高兴了起来。中午饭后,就直去了玉皇阁,见了清远大师,上了香,叩了头,布施了两千元钱,又让淸远大师讲宏远寺的来历。听清远说因宏远大师而得名宏远寺,三面佛即宏远大师的化身。议员夫人哭了,她说她的列祖列宗就是明朝朱氏的后裔,明朝灭亡后清兵来到肃州及嘉峪关大肆杀伐,男人们大多战死或被杀,女人们逃人文殊山当了尼姑,这些女人们身怀六甲者多,后生了六十六个小儿,她们的祖宗就是这六十六个小儿中的一个。因祖辈传下一个口谕,不论是哪个辈分的人,不论是男是女,到了肃州或嘉峪关,要寻找一座文殊山,把香火敬到山内的宏远寺庙里,今日我终圆了列祖列宗的梦。嘴说着,从包袱内取出一个直径一尺多大的银项圈,一对巴掌大的银锁,跪在地上,对清远大师说:请清远大师容许我在六十六个小儿中选一名小儿,把这银项圈给他戴在脖项上。清远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这位施主,可以圆你的心愿,你起来吧。说着就进到红门寺内,那位议员夫人也上了香、磕了头,表了心意,亲选了三面佛正面的一小儿给戴上了银项圈,又栓上两把银锁。1隹知,就在这当儿,就听到了众多小儿的嬉笑声儿,大家都有点吃惊,因这庙堂里连我们一起站着二十多个人,都是大人,没有一个小儿。这小儿的嬉笑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青江、高英听到这里,忙问道:“二哥,你听见了没有?”

青山说听见了那么几声儿,其他人说开这事时,脑子中的影响好像更深了些。”

高英又问婕芙娜,婕芙娜说:“我当时也在场,是有那么个声息儿,经他们一说,更深了一层。”

任文锦听了笑道:“这是脑音,一般人都有这样的感觉,给小儿送一样心爱的玩具,或一样东西,都要引发小儿的嬉笑之声,当议员夫人给那个小儿戴上项圈,挂上银锁后,集中眼神观看的人们,在脑子中产生一种幻觉,好似被戴项圈的小儿因高兴而发出嬉笑声。青山刚才讲到给小儿戴项圈的情景时,我脑子中也有那感觉。”

青江、高英听后,并不满意父亲的解说,但要再问时,汽车已到城里。到了官井巷四合院门前,文锦、张明月、青江、高英下了车,青山说:“我把婕芙娜送到家后,把麻将带上去,要在山上玩一宿麻将呢。”说完,青山和婕芙娜坐车走了。

晚上,任文锦问张明月说:“清远大师叫我一个月后再到山上,我想不光是游游山景、聊聊闲语,我看像是有什么事托我,到底是啥事呢?”

张明月说我猜是山上人多粮少,僧道不够吃,还要购粮食。一般山庙觉着有劫难时,都要瞅准山下有财有势的,或者更有诚信的相依过渡,看来清远大师把你瞅准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我纳闷的是清远大师说文秀又在别想,他在想些什么?”

任文锦说可能是清远大师发现了一点文秀的蛛丝马迹,让我们去敲文秀的警钟,使文秀断了思凡的念头。我想我们就不必做这恶事了,如果文秀真有儿女之心,会更有一番乐事的。”说着两人都有打哈欠之状,张明月说:“这坐汽车也累人,早点休息吧。”暂不提。

再说朱发生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坐上了肃州县民团长的宝座。他在城内购了一院小房,布置了个把月,搬进去住上了。所谓小房就是时新的新式房,有安上玻璃的窗户,有摇头的自动关锁的门。屋内又摆设了沙发、茶几、新式桌椅,他把朱夫人、方琴接到城里,各居一室,住进了小房。又准备在今年秋后,把庄子地全部卖掉,彻底脱离田园生活。但朱发生做错了一件事情,他把夏收、秋收、卖庄子、卖地的事,全托给了那个漂亮媳妇的男人一庄头来办,这一下惹恼了朱夫人。朱发生被骂急了,只好说:“你说怎么办,就办去吧,也别把我欺负得太过分了,我刚当上这个官,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看官的面子。”

朱夫人说:“也好,你不想想你的后人,也该想想你的先人,你们先人不止一代地打庄子置田,才有了现在这么个行面。从今天起我不在城里住了,我和我的弟弟’还有账房上的老王,我们三个人收拾这个摊子’不准你多嘴插手,秋后算账,把钱交给你就是了。”说完,大哭了起来。朱发生听着也觉得自己的婆娘说得对,又说了几句软话,又给赔了个不是,朱夫人才收住哭。又同到乡里,把账房老王、长工头、庄头、自己的小舅子都叫到一起’重新说了话,朱夫人留到乡里,自己才又回到城里。

朱发生回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见见任文锦,炫耀一下自己的官位,同时,把“六学子”汇到一起,在自己新房内美美吃上一顿饭。不巧的是他在城里找任文锦时,却去了乡里,在乡里找时,又说来了城里,在城里找时,又说去了文殊山,来回折腾了几次,真把朱发生的兴奋劲儿杀掉了一半。

今日一大早,他就来了四合院,任文锦正在院内打太极拳,一见面就说:“任大哥,见比见皇帝都难,今天总算见着你了。”

任文锦停了拳说我听说你当上民团长了,我正思谋着怎样为你庆贺一下呢,你却已找上门来了,请快进屋里坐。”

朱发生进屋还没有坐定,张明月问:“朱夫人去了哪里,怎么没有来,她好着呢吧?”

朱发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着呢。”

张明月笑道:“我看你朱老弟说话含糊其辞、心不在焉的,你可不能刻薄弟妹哟,老夫老妻的,说话双方都让着点。”朱发生更有点不好转弯儿,就只得把话全说了,张明月听了笑着说:“朱夫人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倒想不着自家人,只想着歪柳蛆爬的事儿,以后了,多注意着点。”这时,闫妈上了茶,张明月忙捧上一杯放在朱发生面前,说:“我不说你了,你喝茶吧,官当大了,越要对自己的妻子好一些。”说完,她坐在了炕上,顺手拿起炕桌上的一本《牡丹亭》看了起来。

朱发生喝了几口茶后,对任文锦说:“我想请我们六兄弟一起吃顿饭,热闹上一天,后天是礼拜天,正好我们大家都休息。”

任文锦问:“他们几个都请下了?”

朱发生笑道:“大哥你忘了,我们弟兄们请客,首先得请你,你请准了,我们才请其他弟兄。”

任文锦笑道:“我说朱老弟啊,如果是这样,一手到了下个星期吧,这几天文殊山热闹得很,说不定有几个都在山上乐着呢……你不妨也去文殊山游上一趟,把朱夫人、方琴领上,在西云道观把文秀找见,我这几天还有事着去乡里呢。”朱发生想了下,说:“也行,下个礼拜了我再先来请你。”

张明月放下书,对朱发生说:“你如果去山上,一定要把朱夫人带上。”

朱发生笑道我一定带上同去。”说完,就走出门去。

任文锦送朱发生到了门口,朱发生又小声对任文锦说了这样一件棘手的事:他玉门的小儿子朱子兴,已经二十岁过的人了,该给娶媳妇了,媒婆跑了几家,朱子兴只是摇摇头,也不说娶,也不说不娶。过年我们来了你家,因方琴母亲来看姑娘,方琴没和我们一起来。朱子兴从玉门下来,住了两夜,其中一夜我们住在你的家里,朱子兴就和方琴睡了一夜,我们回去后的第二天,他回玉门了。方琴就对我说:“你大儿子娶了我,名义上是一对夫妻,实际上他是个废物。几年后,我就和你二儿子好上了,我们两人海誓山盟,非她不娶,非他不嫁。直等着你大儿子的那口气一咽,由暗着的夫妻变为明着的夫妻,谁知你提个松木杠子插了进来,弟兄两个的事,搅成了爷父三个。”

朱发生有点难为地停下话来,抠了抠大拇指盖儿。

朱发生揉了下眼睛,又接着说方琴说我别高兴,生下的这娃也是二儿子的种,于我无干,让我当个好公公、好父亲’不然他们两个也等着我死,什么时候我死了,他们两个再成明着的夫妻。”

任文锦听着笑了笑,“朱夫人可知道这事?”

朱发生说她已发觉小儿子和方琴有那事,但方琴给我说的这些话她不知晓我也没敢给她说,你给我想个办法了了这件事算了。”

任文锦说老弟你做事确实有点欠妥,你可别跟我学娶小妻,我那是张明月没有生育,我又年轻。你现在都快五十的人了,又在儿媳妇身上搭爪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为人父,作出这等事来。”

朱发生羞得真有点无地自容。这时听到了汽车声,紧接着青山从车上下来了’任文锦知是青山有事,就对朱发生说:“你才说的事容我好好想一想了给你回答。”朱发生点了下头,青山问朱发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