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礼仪不仅存在于人际交往中,也存在于家庭、家族和一个人的个人经历中,且贯穿于人生历程的各个阶段,几乎每个人都需经历的礼仪就是人生礼仪。人生礼仪又称生命礼仪,主要有诞生礼、冠笄礼、婚嫁礼、寿礼、丧葬祭礼等。
礼仪是一种象征,一种认同,也“是一种交流的媒介”。礼的要义,就是在社会人生各种节目上要郑重其事,而莫轻浮随便苟且出之。
《仪礼》是现存最早的关于礼仪的典籍。汉武帝建元五年(公元前136年),初置五经博士,《仪礼》即居其一。入唐,有“九经”;至宋,有《十三经》《仪礼》均在其中,是为儒家经邦治国的煌煌大典之一,对中国文化的影响非常深远。
甘肃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保存着丰富的人生礼仪习俗。
寻觅民间求子的“秘方”
最早的原始人类在乱婚交媾中生殖繁育,不懂得生命科学,以为生殖是母体单一的作用。因此,人类从人和动物下阴生出的直观现象,便产生了对母体生殖器的崇拜,视其为“生育神”,于是出现了以具有空间容纳性质的物体,如山洞、石窝、沟、池坝、瓦钵、盆之类象征母体阴性的求子对象的习俗。这一习俗一直延续至今。
陇东地区的崆峒山,有“打儿窝”。“打儿窝”在石岩半壁上,自然形成,大小不一,深浅有别。结婚后的青年都要到“打儿窝”下,捡石子,朝窝内射打。如果将石子射打进窝里,就证明自己将来生一个儿子。“射子”意味“射精,若射不进窝,意味“放空”,预示自己将终生无儿无女。
平凉有个地方叫鳖家沟,地形如同妇女的阴部,中间常流淌一股清水,方圆人称“圣水”。不孕妇女,往返数十里路去喝“圣水”,祈求怀孕。求孕时,先烧香焚纸,跪拜祭祀“圣水”,心里还要默念求孕祈祷语:山母多多保佑,贱身生贵子,年年烧头香,节节送冥钱。一面祈祷,一面双手掬上“圣水”,紧闭双眼,仰起头慢慢喝下肚里,喝“圣水”时,还要想象真有婴儿在腹中蠕动。
在六盘山里的一些地方,人们还有拜“母山”求子的习俗。如果一地方有形似人体阴部的山沟,当地的不孕妇女,每月在月经来潮时,带上香火,到山沟口“拜山”求子怀孕。有些地方,“公山”和“母山”相对峙(公山状凸字,似男性阳物;母山状如凹字,似女性阴部,两山正好相对,人们称其为“公母山”),当地婚后无儿无女者,常常在林啸山呼(实为大风吹刮,此时,人们以为山神显灵之时)时,带上香火供品,双双来到母山前,女面向公山,男面对母山,背对背,焚纸钱,点香三炷,行跪拜礼三次,口里念念有词,约十分钟后,磕头起立,男女紧紧拥抱,意为交欢受精孕子。有些离公母山较远的青年夫妇,背着家里的父母,偷偷带上铺盖,备上食物,到公母山野宿,三至五日不等,每天早晚(天黑夜静时)都要祭祀神山,祭祀一毕,便钻进山洞(或山坎)中的铺盖卷中进行性交野欢。
因此,公母山旁居住的村子里的长者,视其为“伤风败俗”,有损庄子的声誉,就在村头,对准阴山的沟门,竖立一块大石头“镇阴”。
这块石头叫“镇阴石”或“上马石”。让村中男男女女出进村子上马踩踏,驱散“阴”气。
陇东地区的不孕妇女,还有在附近山沟、坎、池(皆似女性阴部的)中祈祷子男的习俗,和公母山的祭礼形式基本相同。比如庄浪县境内的关山顶有一湫池,名曰朝那池,形似女性阴物,传说是“华胥履大人迹而生伏羲”的“雷泽”。旧时,关山周围的村民年头节下,纷纷来到湫池祭雷神,关陇地区若遇旱灾,庄浪、华亭、隆德、泾源、静宁等地的老百姓,组成浩浩荡荡的“求雨”队伍,远远来湫池祭池“取雨”。当地久婚不育者,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日或每年的“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时间,人们来到湫池,祭池,喝池水,净身,一住就是三五天。如今我们能够看见的湫池边大石缝中的洞穴,据说是人们祭池求子时凿开的。
以上是陇东广大地区人们崇拜山、石、洞、穴、坝、池求于的习俗。这种求子的习俗大都从上古流传下来,至今在一些落后的、边远的地方,尚还存在这种习俗。
人类到了父系社会,伏羲女娲制婚嫁之礼,实行一夫一妻制,社会进一步文明,原始人才开始对男性在生殖中的作用有了自觉认识,所以从那时起,出现了阳性崇拜的习俗。静宁博物馆珍藏有出土于境内的一尊象征男性生殖器的人形陶祖,据文博人员考证,它是远古成纪先民们进行与生殖崇拜有关的祭祀活动后留下的珍贵遗物。陶塑人像的制作手法古朴自然,造型生动,实为原始艺术的佳作。陶塑人像的发掘证明,陇原男性崇拜的习俗源起于原始父系社会时期是一种历史真实。
陇东地区对阳性崇拜的求子习俗,大多以状似男性阳物的锥形、尖状物为象征物。如流行于陇东正月十五吃包子的食俗中,有这样一个风趣的崇拜男性阳物的风俗。妇女在包包子时,特意捏制几个“锥把子”形的包子,放在笼里蒸熟,头部用颜色点上两只眼睛,类似蝌蚪,它不仅作为祀神的祭品,还预卜生男生女。新婚后的妇女,将包子拿到水缸前背对水缸,把“锥把子”反手投进缸内,看其仰俯,仰则预兆生女,俯则将来生男。这种“预测”婚后有无子女、一胎是男是女的风俗,看起来滑稽可笑,但却满足了新婚夫妇盼子的心理。
拜石柱求子的习俗亦在陇东流行。如拜碾场的石碌碡。冬场碾完,农家把石碌碡竖立起来,放在场墙根,正月初一晚,新婚夫妇悄悄来到场里,烧香表,叩头作揖,并将一盅黄酒滴进碌碡的木楔之上,意为射精。这种“偷祭”碌碡求子的行为要十分秘密地进行,连自己的父母也要瞒过去。
如果结婚后好几年不生育,陇东一些地方还有偷瓜(瓠子)和辣子的习俗。不孕者白天借故将别人家菜园子里成熟的瓠子或辣子盯梢好,晚上乘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摘来,放在自己的睡房独食,不能给家里人分吃,也不能张扬出去。张扬出去后,一来怕失主寻上门来找事(认为偷走了人家的子女,对其子女不利),二来怕传出去失灵。因为瓠子,辣子籽(子)多粒(女)繁,吃了瓠子辣子意味着今后子女多,且易成活。
像陇东的这类生殖崇拜习俗,在甘肃的其他汉族地区也大都存在。如兰州五泉山就有摸子泉,临洮岳麓山有摸子洞,康乐莲花山有阴阳崖、紫松山有打儿窝和摸子泉等。在陇原,凡是一些较大的寺庙、山场,都设有“子孙宫”,庙里供奉碧霞元君、送子观音、金花夫人、送子娘娘等,塑有十二生肖的泥塑像。青年夫妇久婚不孕,于是带上供品去庙里烧香磕头,并在所属相的生肖脖项上系上红线,象征拴住这一生肖的子男。许多“子孙宫”的供桌上都放有泥娃娃,求子者从中挑选一个取走,或用红绳套在泥娃娃脖子上,把娃娃的小鸡儿带回家里泡水喝下。如果上山求子,果真“应验”,抱了一个大白小子,就要抱上孩子上山“还愿”。“还愿”时必需亲手做一双小绣花鞋,带上丰盛的祭品和布施。
另外,夫妇婚后长期不孕,并且各种求子的办法都做到了,还是没有生下儿女,夫妇双双就自认“终生无子”的命了。甘心一生无有男女的孤独和劳累。他们或抱养人家的子女,或让家族中子男多者的孩子立门顶户,养老送终。旧社会,把生不下儿女的过错都归罪于妇女,所以不生养的女性,常常被邻居和自家的丈夫、公婆瞧不起,挨打受骂,受尽社会的欺辱。有些家庭,强迫为她请“男”人生子,农村这种陋俗,至今亦有残存。这种落后的、丑陋的求子方式,给妇女带来了心理上的压抑和摧残,因而往往造成婚姻的破裂、人亡家散的可悲下场。
陇上性崇拜求子的习俗很多,内容亦很丰富,思想皆很朴素。人们自古认为生育大事都由神灵掌握,命中注定,这就决定了这种性崇拜的历史时代的存在和祈子习俗的多样性。
撞干大
甘肃乡间大多有认干大的习俗。“干大”就是“干爹”。有些地方也叫“认干亲”。
认干亲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本家族孩子太少,把孩子当做掌上明珠,太珍爱了,就认个干大,使孩子多一个保护神,消灾少难;另一种情况是孩子久病不愈或病重求医不灵,请干大冲撞一下,赶走病邪,使孩子健康起来。
请干大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撞干大”或叫“等干大”。一些地方兴“撞干大”,即婴儿未满月期间,如有病很不精神,没有寻找下很好的干大人选,来不及请“干大”,便择吉日于大路畔陈果品,焚香表,静候行人。由父母抱着孩子跪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等待,凡第一位过路的人,他就无可推卸地成为孩子的“干亲”,因辈分和性别不同,可称干爷、干奶、干大、干妈、干哥、干姐,小辈的由其父或爷爷代替。撞中的“干亲”,必须先将随身所带的带子类拴在孩子的脖颈上,到了满月再举行保锁仪式。撞上的第一个成年男子即为孩子的干大,请干大给孩子命名。主家将礼品赠与或邀之家中款待。干大也回赠礼物给干儿子,若手头没可赠之物,则拆一枚扣子赠之。陇东有同时请三个干大的习俗。如果这一天确实等着三个愿意拴干儿子的人,那么主家将设宴款待干大。“撞干大”好似孩子的二次投胎,贫苦人家的孩子,如果有幸能认一个富贵“干大”,则孩子从小的吃穿也就有人惦念了。在一般人的眼光中,能够晚归看得起夜戏的人,通常会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因此每当剧院散场,就会有人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等着“撞干大”。
无意中做干大,他们当然没有准备,所以拴干儿子的锁锁就要由主家准备。锁锁用红头绳或用棉花做瓤,大红布缝裹而成,上面再拴上几元钱。饭后,灶前上灯。孩子如果太小,不能亲自焚香烧表,叩头就由其父或其母代劳,跪于灶前。三位干大同跪于灶前,依次焚香烧表,叩头作揖后,同抬着锁锁在灶神爷的面前给孩子戴上,以示神灵见证,祈求保佑。就这样,当着灶神爷的面确立了干大与干儿子的关系。这种方式,主家是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的。
第二种是请干大。在孩子满月或周岁时,家里人请一位德行较好,人旺财盛,即命好的人做孩子的干大。有的人迷信观念浓厚,认为孩子的健康长寿要靠干大的所谓洪福来保佑。选择干大必须是男孩多,与孩子父亲年龄相仿的男人。这要事先说好。如果双方愿意,那么在满月或周岁这天,孩子的父母亲就在家设宴恭候干大的到来。干大则带祝贺礼物,带一升白面和孩子穿用的礼物,如虎头枕、龙头帽、绣花裹肚等。主人家将大摆宴席款待来客。“认干大”一般没有唢呐或鼓乐。上饭时候,孩子的哥哥代弟弟或妹妹向干大磕头。如果没有哥哥,那么将由其父代磕。遇到后一种情况,一般干大都拉住不让磕,当地叫“挡了”。
饭后的仪式和前面的一样。不过在灶前上灯一事,有的人家在干大未到或刚来时,就点着了,也有的人家在饭后才点着。这个灯一般是在碟子里倒上一些清油,用棉花做一灯芯,穿入铜钱或用洋芋做成的灯码子里,放在碟子的一角。同时划燃火柴即可点着。
缺儿少女或孩子不吉利的家庭给孩子请个“三姓干大”,保佑其百病不生、长命百岁。“三姓干大”须准备长命锁前来保锁干儿子。锁孩子要举行简单的仪式,仪式由村庄有威望的成年人主持。婴儿由其母抱在怀中与其父及“三姓干大”同跪于灶前,燃香焚表。随即主持人问道:“你们三位来此庄何事?”“三姓干大”答道:“保锁孩子”。于是由大干大将长命锁挂于孩子的脖颈上。主持人再问道:“保锁多少岁”?其母将子递与其大干大,大干大抱定孩子答道:“天保三十岁。”又将孩子递与二干大,二干大道:“地保三十岁。”再将孩子递与三干大,三干大道:“三姓干大保四十岁,共一百岁。”再将孩子递与其父。随后“三姓干大”给孩子取小名,过去起名一般与“保”有关,如“三保”、“保娃”、“天保”、“三姓”等。仪式完毕,即入宴席。
有的地方元宵节给孩子戴锁子,干大这天要去送锁送灯,直到十二岁岁满。每年互相探望。孩子成人“赎身”时,要请干大“打枷”,即取下锁链。有的孩子从小多病,且久医不愈,迷信者认为其犯“关”,如“白虎关”、“鸡角关”等。若犯“关”,那就要求神许愿,保佑平安。如果在神前许下愿,到一定年龄就要还愿。一般男孩十二岁,女孩十五岁时,要请阴阳先生为其“打枷换锁、酬神还愿”。
请“干大”是庄稼汉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比较普遍的习俗。但干大,不是每个孩子都有。
判断一生前程的抓岁
“望子成龙,盼女成凤”,这是每一个做父母的心愿,也是父母对子女寄托的希望。孩子长大做什么?父母最操心不过了。流传至今的陇原广大农村为孩子周岁纪念进行的“抓岁”仪式,就寄托了父母的这种殷切希望。
孩子一周岁这天,家里准备丰盛的酒席,亲朋至友,庄家邻舍,带着为孩子准备的“礼”,诸如绣花帽、绣花鞋、绣花护巾、花项圈、花袜袜、花衣裳、花被被以及特别为孩子做下的“长命馒头”、“福禄油果”等食品礼,来到主家。送什么样的“礼”,要看送礼人与孩子是何种关系而定,俗谚:“姑姑鞋,姨姨袜,妗妗裤子顺腿抹,奶奶帽子一把抓。”外孙是外婆最心疼的宝贝,外婆的礼物总是最贴身贴心的。
贺岁的亲朋到齐之后,主家在择好的吉祥时辰里,“请”来祖上(家谱或主案神位),设开供案,烧香焚纸,先行“祭祖礼”。行“祭祖礼”的意思是:先世仁善德厚,恩泽后裔,才有子嗣传宗接代,以礼表示谢恩。礼毕,炕上放上干净的炕桌,由孩子奶奶(无奶奶者可是本族家奶奶)端上事先准备好的“试岁”物品,如笔、墨、纸、砚、书本、牛鞭子、碗筷、针线、钱币、算盘、尺子、剪刀、小刀刃、纸花等。待“试岁”物品置放好后,孩子母亲抱上穿戴花花的孩子,来到主房炕沿前,把孩子递给坐在上席的、由亲朋中推举出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手中,“长者”先心疼(亲吻)一下孩子的脸蛋,再把孩子轻轻地向上一举,便放在炕桌当中,叫他去抓上面的“试岁”物。亲朋庄谊围拢在炕周围观看助兴。
那么多的“试岁”物品,看孩子小手先抓哪一件,抓牢之后,高兴地玩起来,大家便拍手祝贺。抓上什么物品,就说明孩子喜爱什么行业,长大干这一行。如抓上笔墨纸砚或书本,那就是个读书的,将来一定是个先生或者是个做官的;如果抓上牛鞭子,那肯定是个打牛后半截的牛巴儿;抓上针线(女孩子),那就是个好红女;抓钱币摸算盘拿尺子,一定是个搞生意做买卖的精灵;抓剪刀,象征着孩子将来是个“毛毛匠”(缝皮衣的);要是动小刀,那长大之后是个“杀屠”,一辈子得干杀猪宰羊剥马皮的事儿。要是男孩抓上鲜艳的花朵,那就糟了,亲朋和主家都大为不悦,因为,这意味着孩子成人之后贪艳好色,是个伤风败俗之徒。一些地方,男孩“抓岁”是忌放鲜花的。
孩子抓“试岁”物品,抓到自己不爱抓为止,细心的主家特别注意观察孩子“抓岁”物的先后,认为先抓什么后抓什么再抓什么,预示着孩子一生的生活路径。
抓岁结束后,就由爷爷或外爷赐名字了,即“安名”(有些地方是请当地名望大,钱财厚的人赐名)。名字赐好后,大家恭维一番,再由赐名者给孩子馈赏“吉利钱”若干,然后揪揪牛牛(女孩撕撕耳朵),递给孩子的母亲,由她高高兴兴地抱回自己的房中。
抓岁的整个仪式完毕后,主家开席大宴宾客,宴会在猜拳行令的欢笑声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