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一边饮酒一般关注着陛下、贾琼、周辉和皇后四人,说话都是一只眼睛盯着的,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皇帝如此给国舅没脸,皇后娘娘岂能答应,怎么看也是一场风波。不管皇帝和贾琼是不是在演戏,这场风雨都注定小不了。
没想到,这场宴会还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往日听说周辉因帝王恩宠飞扬跋扈,可在宴会上也是中规中矩,就是和陛下笑谈两句,也在框框内。往年贾琼在国宴上,可是直接拉着陛下放声高歌、拉着侍卫比划拳脚过的,和贾琼比起来,周辉真是规矩的不得了。
宴会结束,众人推却。或沉默,或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议论的都是今日的事情。
贾琼没有随人潮回去,而是去了碧波池边,当年他和陛下、卢通逃了琼林宴,唱词击鼓,肆意飞扬的那个亭子。
皇帝陛下也没有按例去皇后娘娘那里,更没有去和今天失仪的太子谈话,也没有像外人传言的那样和周辉笑谈,只是一个人,只带着提灯笼照路的大总管,来到了亭子。
快到亭子的时候,皇帝结果灯笼,挥退的大总管,自己走了进去。
月光如练,冬日的碧波池,只剩下一池死水,黑漆漆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来了。”贾琼座靠在栏杆上,即使皇帝已经训斥过他御前失仪,他还是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
皇帝把灯笼放在亭子的一角,走到石桌前坐下,沉默不语。
“陛下可否为我解惑,这一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一切正常啊。”皇帝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一切正常?”贾琼让他给气笑了,“那陛下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所以让个周辉来打我的脸了?”
“周爱卿博学多才,为人机敏,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吗?”
“算了,你不愿意说实话,我也懒得跟你说,我回了。顺便说一声儿,贾茗最近闹着要去从军,我不同意,你也别放他去。”贾琼随口一句,挥挥手就走了。
“你总是这样。”皇帝在贾琼背后说到。
“什么意思?”贾琼转过身来。
“你总是这样,对朕也是颐指气使,你可有把朕放在眼里,朕是皇帝!”
“我早就说过,我的确从未把你当皇帝。你若是皇帝,我凭什么倾尽家产的帮你,爵以赏功,禄以酬能,我做的事情,是一个靠女眷裙带得到的承恩公能酬的吗?”
“你是在指责朕赏罚不公吗?”
“我是在说明,我把你当知己好友!”贾琼皱眉,他自信皇帝不是这样过河拆桥的人,如今又是怎么了。
“知己好友?朕可当不得你的知己,是知己,你为何瞒着朕。你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盐商暴动的后路,却看着朕因为盐商一事苦恼,等朕开口求你了,你才动作。你这样又何尝把朕当做了知己好友!”
“什么早有准备?不是你说,我才开始动作的吗?”
“你还想骗我!”皇帝拍桌而起:“你为何能在新疆那么快找到盐湖?你在那里本来就有产业!还有青海、山西的地,不都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吗?”
“我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你有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这又什么稀奇。我接到了你的消息,所以从自己的产业里无偿的拿出东西来平价售盐,帮你恢复国政,难道还是我错了?”
“帮我!好一个帮我,贾琼!你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朕的,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在朕面前说你在全国都有产业!”
“不可理喻!”贾琼甩手,作势要走。皇帝上前拉住他道:“不许走!说清楚!”
贾琼退攮着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当皇帝的疑心病犯了,猜忌到我头上来了,还要我说什么?我在全国有产业本事理所当然的,人人都知道事情,这么多年的,你现在不知道被谁挑拨了,跑来发疯,我要给你解释什么!”
“没有朕的信重,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产业!”皇帝怒道。
“你什么意思?”贾琼停下退攮皇帝的手道:“我七岁开始经商,无权无势,我也赚下了偌大的家业。十六岁那年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进士,你为什么来拉拢我,为的不就是我手里的银钱吗?当年我能靠自己挣钱,如今你倒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是啊,我怎么敢忘了你的银子,皇后的陪嫁比当年的国库还多,现在天下谁不知道,我当年娶的不是皇后,是银子!”皇帝口不择言。
“放屁!玉姝这些年哪点待你不好,你要这样侮辱她!当初我倾家荡产的支持你,倒是我瞎了眼!”
“啪!”皇帝情绪激动,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天下是朕的,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贾琼被一巴掌打懵了,定定的看着皇帝。
皇帝反应过来,握了握说,喃喃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哈哈哈哈……皇帝,皇帝!”贾琼眼泪夺眶而出,却大笑连连道:“可怜我认识你几十年,今天才发现你是皇帝,皇帝!”
贾琼笑岔气,捂着肚子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最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那就做你孤家寡人的皇帝去吧!”
皇帝看着贾琼远去的背影,在亭子里缩成一团,自言自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假装不那么喜欢你,才能不让你影响朝政,你不知道你有多么耀眼,你把我这个皇帝都衬得黯淡无光。我只是卑劣的嫉妒而已,嫉妒而已。”
“陛下!”大总管从花木后面绕了出来,扶皇帝坐在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