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南山一带,背靠海湾,山地起伏,松柏迤逦。
这里是许多老干部和将领颐养天年的地方,守着门口的不是保安,而是精兵悍将组成的八十三路军。
八十三路军起初是楚家先辈建立的,一直以来也是楚家人作为总指挥,到楚天阔这代,连并京城军区部队,也都归楚天阔统领,可谓是深得一号首长的信任。
作为楚家硕果仅存的元老将军,楚离的大院位于南山一处临近山溪的优雅地段。
寻常车子只能开到疗养区外的庆和苑路,就不能再靠近。
只有通过军队放行的车辆,才能顺着一条蜿蜒的修建了几十年的水泥路,一直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达。
平日里楚家子孙几乎没人敢来打扰楚离,因为老祖宗喜欢清静,也没有什么儿孙满堂的那种喜好,认为小辈们就该多在外面闯荡和为国奉献,而非陪他一老人家。
加上楚离的修为日渐精深,随时都可能突破到宗师境界,从而延年益寿,自然更加不希望有人打扰。
但今天,楚天阔破例把楚云霄送了过来,为的是确保儿子性命,也实属无奈。
若非这件事只能楚家内部知道,不能太声张,楚天阔宁可把儿子送到国安去,也不送这里。
好在,相信有楚离在,应该不用别的什么人手了,这样也够隐蔽,不至于被外人知道真相。
下午,冬日的暖阳融融。
一壶碧螺春,一炉熏香。
满是苍翠植株,小径幽僻的花园里,石桌上摆开了黑白棋局。
用完午餐,楚离也没留楚天阔,只让待在这里的楚云霄陪他下棋。
一头银白头发的楚离,面色红润,虽然脸上有不少皱纹,但精神奕奕,个位数的气温,却只穿着白色单衣、灰色单裤,一双手工布鞋,丝毫没有耄耋之年的衰老感。
反倒是跟他下棋的楚云霄,显得心不在焉,还因为寒冷,时不时撮一撮手。
“你这条大龙全被我囚禁,却浑然不觉,这棋力,怎比几年前不进反退了?”楚离一字落下,就把这局赢下了。
楚云霄尴尬地笑道:“三爷爷,我在国外也没有下过棋,而且您的棋力向来很高,如今老而弥坚,我更不是你对手了”。
“棋如人生,靠的是积淀。哪怕数十载不下,只要懂这棋理,又精气神充沛,自然会有所进步。
云霄,你这几年看来并没什么长足进步,反倒是心里太多放不下的污浊,让你蒙蔽了心智”,楚离毫不客气地评价。
楚云霄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下个棋,哪来这么多讲究?
但他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有怯怯地说:“三爷爷说得是,经过这次事情,我以后是要好好反省”。
楚离却是一眯眼,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父亲已经将发生的事告诉于我,三爷爷劝你一句,若这次你能躲过一劫,以后就改过自新,莫要再做这等下作之事”。
下作?!楚云霄听到这种形容词,难免心里不服气,嘀咕道:“三爷爷,我只是把事实宣传了出去,那个女人本就是跟有妇之夫苟且在一起,难道他们不下作?”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可那姓秦的娶了柳寒烟,那是我追了好些年的女人!凭什么他占了个我的心上人,还能去随意玩别的女人!?”楚云霄忿忿道。
楚离摇摇头,长叹一声:“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你正面输给了秦家的小子,才会想用这种手段。”
“那是因为寒烟跟其他人一样,都没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我自认这么做是揭发他的丑陋,这并不算错事!”楚云霄道。
楚离正色道:“你若只针对秦家的小子,有凭有据,倒也无可厚非。但男人之间的事,男人之间解决,靠着伤害夹在中间的女人,挟私报复,只能证明你的无能。”
被这般训斥,楚云霄脸色涨红,心里不屑,他在商场上向来遵循无毒不丈夫的原则,但终归不敢反驳楚离。
可就在这时,从花园边的几棵银杏树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好一句‘男人之间的事、男人之间解决’,只可惜这孙子好像还不服气呢”。
楚云霄一脸骇然,惊慌地站起身大问:“什么人!?”
楚离也是眉头一皱,他竟然没注意到有谁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可见来人的实力绝对不俗。
走出来的自然是秦川,他从山林间穿梭着过来,避开了正门,落到了庭院里,甚至没惊动外面的士兵。
就算楚离修为高深,也察觉不到秦川的修为。
而楚云霄见到这么一张陌生的脸,则是一脸费解,这跟他想的不一样,竟然“不是”秦川!?
“年轻人,莫非你就是找我侄孙麻烦的杀手?”
秦川点点头,用变过的嗓音道:“楚老将军是要跟我动手,还是让我把他宰了,也好省些力气?”
“三爷爷!我去叫士兵,我们把他包围抓起来!!”楚云霄不敢托大,立马想先跑出去。
可楚离却是一把将他拽住,皱眉道:“回来!你让士兵过来,只是徒增伤亡,我若保不住你,把整个南山的军队集结起来,也保不住你!”
楚云霄脸色一苦,咽了咽喉咙,只好躲到老人身后。
“年轻人”,楚离气定神闲地道:“这件事,虽然我这侄孙有所做错的地方,但罪不至死,不如谈谈别的条件如何?”
秦川笑了笑,随手一划,一道青莲剑气就在旁边一棵松树上划出一道痕迹。
楚离目光一凝,惊叹道:“好快,好犀利的剑气,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难怪你敢孤身一人,闯到这里来。”
“谢谢老将军褒奖”,秦川指着那树上的痕迹,道:“我只想说,这件事看似不像杀人放火般严重,但他们所作所为,就像是在那女孩的心上、灵魂深处,狠狠划了一刀子,这个女孩一辈子都会留着这道伤疤,愈合了,也不代表痕迹会被抹去”。
楚离目光闪烁,良久后,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姑娘家的名节,确实有时候胜于性命”。
“你又不是秦川,你管这么多干嘛!?”楚云霄不服,在后面气愤地大吼道:“你喜欢那女人,那你应该先找秦川去啊!找我们算什么!?”
秦川哂笑了声,“你们是看到秦川绑架了周小姐,还是胁迫了周小姐?他们两人之间情投意合,与你们何干?秦川可没做什么伤害周小姐的事,伤害她的是你们。”
自己给自己说着好话,秦川也很心安理得,毕竟他本就擅长这个,所以完全不害臊。
楚云霄恨恨道:“你完蛋了!你敢在这里动手,就别想出京城!”
秦川耸了耸肩,“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对吧,楚老将军”?
楚离笑吟吟地点头,“打打杀杀,终归只是下下策,年轻人,可敢与老头我摆上一盘黑白子?若你胜了,老夫便与你一战,若你败了,直接放了我侄孙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