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开
水色
引子
啦——
我踩着雪白的云层
寻觅格桑花朵朵
听说花儿开在云深处
那是一处没有忧伤的地方
我唱着古老的歌谣
寻觅格桑花朵朵
参不透玄机中深藏的佛陀
云雾萦回的路
铺着染有梵音的忧伤
我说着恒远的神话
寻觅格桑花朵朵
蓦然回顾
在马背上
有一抹古铜色的笑靥
他告诉我
在梦的尽头
有格桑花开过
第1章 贝叶状吊坠
卫风默然地坐在房间角落的藤椅上,久久不曾一动。
自漂泊游荡了一段不算短暂的日子后,一旦安定下来,生物时钟就像被调上链条,这种在漆黑里冥思的举动,成为一种必然的习惯。
身处的环境,并非特别,也不一定是沉闷的,或许,这是一种渴望要融于黑夜的隐性思维,又或许,这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反正总得在黑暗中的书房里呆坐半小时左右,方会如常洗澡、上床、睡去。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苏雷。
“老大,立即来我家,西贡半岛向阳区彩云街 8号三楼!”话毕,苏雷甚至不等卫风回应,便“喀嚓”一声收了线。这人总是这样,他有事要见你,绝对不会客套,管你是否蹲着厕所还是和女人在床缠绵。
苏雷是他在去年到大洋洲出任务时认识的搭档,此人第六感非常敏锐,是一个研究远古神秘部族信仰的狂热者。性情淡漠阴郁,言谈间最喜冷嘲热讽,甚至会毫不婉转地挑明某些被掩藏的、原本残酷冰冷的人性。
不过,与这种性格的人做朋友,竟又是非常有意思的,因为其毫无客套和造作——总之你忍受得了他的,不妨相视大笑一场,忍受不了的,就自行抹着眼泪呜咽离去。
半个小时后,卫风驶入略显僻静的西贡半岛南端,把车子停放在小区入口的停车场。那家伙是个“独家侠”的脾性,在香港这弹丸之地,也购置数处地处僻静的居所,除非他有心联络你,否则,你是没有办法知道他今晚将睡在何处。
他步下车子,借着路灯眯眼四顾,此处离苏雷住处应该不远。街道两旁有不少喧哗的地摊和熟食小贩,几个穿红着绿的小太保和小太妹左手戳着钵仔糕,右手举着牛杂条,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大叫大笑,推来撞去。
他皱了皱眉头,朝路边的“7—11”零售店走去,买了一包香烟和几个杯面。出来后,眼睛瞄着街道指示牌,转入左边第三条小巷,走了十来丈再朝右边拐弯。夜风徐徐掠过,似乎还带着一股紫兰花的香味……
卫风顿足,环首四望。十字路口没有行人,前方的巷口立着一盏淡黄色的珠灯,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巷口的四周形成了一圈光环,中央是渐渐被黑漆吞噬的入口——
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诡异的敏感。他眯起眼睛,慢慢步入小巷,同时用最细微的感觉分辨这究竟是人类对黑暗的原始恐惧,还是一些什么奇异的东西。然而,精神一旦专注,诡异顷刻无处可寻。
其实,他并不讨厌黑夜。在暗藏危机的时刻,只有藏身黑夜,他才能利用猫鹰般的锐利触觉摆脱无数险境。别说远的,就在去年年头,他潜身刚果,利用没有月亮的晚上,在沼泽地区边沿的枯木洞中忍受吸血蚂蟥、巨型毒蚊和隐匿在草丛中、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的鳄鱼,巧妙地避过刚果(金)的伊图里地区的伦杜族土著,救走奄奄一息的要当什么维和人员的英国雷氏世家的次子安东尼。
年中,他拖着一条枯瘦的骆驼,穿越罗布泊沙漠,寻找两名曾经在同伴前手舞足蹈地说要结伴到极地探险的大学生。那样的夜晚,月亮浸着淡红色,天是圆的,地也是圆的,雅丹地貌中的土包影影绰绰,古国楼兰吹来毁灭性的哀歌,周围,是浓重得几乎伸手可及的死亡气息……
他艰难地行走,却并不恐惧,心里明白这本是一种跟随着环境而衍生的悲凉,甚至有着不后悔死在那一片没有尽头的沙海里,不后悔死在楼兰古树枯影下的壮烈。
然而,当千辛万苦地走出沙海之际,他却无声地流泪——
原来,他并不惧怕死亡,而是因为孤独。他的生与死,于世界,于人心,是如此微不足道——在父母先后离世,在妹妹出嫁以后,所有能令他牵肠挂肚的人都已经找到了依靠。他孑然一身,如若无根的浮萍,在苍凉的大地上漂泊游荡,仿佛隔三差五就必须放逐一下自己,以极尽的疲惫去刺激求生的欲望和填补心灵的空虚……
卫风左右一看,俱是漆黑一团,干脆朝似乎飘散着淡淡的夜来香的方向走去。拐了一个圆弯,面前赫然飘出一盏暗灯。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阴沉的小巷,两边有仿唐楼建筑,门前无一例外地竖着两条血红的柱子。
惨白的街灯之下,那些柱子形成无数直立的血红的物体,然后,在柱脚位拉出一道冗长得让人喘息的幽黑影子……
卫风站在街心上,内心微微地惊栗——前方与后路俱是漆黑,敏锐的神经在催促,朝前还是向后?
这样的小巷子,看似是庙宇的走廊……难道这儿建了一间非常僻静隐蔽的寺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非常明白的是,在死寂与漆黑之中,神圣与诡异只是一线之差。
他眯起眼睛,缓缓地朝前走去。血红的柱子随着他的身影在移动。一切都在移动,无声地,仿佛只为引领着他,走向神秘……
奇怪,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看来他明天有必要再来逛一逛,看看它在烈日之下又是何等模样!
路灯的光线渐渐远去,前方一团漆黑,然而,他却清楚地看见,前方有一个圆门状的出口,门上有一个圆状的牌子上刻着四个字——“游仙走廊”。
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他之所以如此清楚地看见那些字迹,是因为整个圆门处,有一股淡淡的绿光在莹莹地闪动……神经在刹那间再次绷紧!这不是拦路抢劫或者杀人越货的前奏,而是一些能让人类的血液迅速冷却的怪异氛围!
卫风略一顿足,终于决定继续上前一看究竟。古人说人正不怕影子歪,现在就试试看吧!
一步、二步、三步……然后,他站在绿光圈之外了,嘴角却缓缓地牵了起来。原来那一团绿光,是发自门边墙角的一枚玻璃般的荧光物体。它半掩在一簇枯草之中,如果不发出光芒,应该很难被人发现。
有人说恐惧永远只是感觉,没有过久的生命力。果然是真的。
卫风上前蹲下身子,把那枚奇异的东西捡拾起来。原来,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绿色雕刻物。按他的知识推算其质地和折光度,这应该是一块绿祖母宝石。
他掂起雕刻物平放在掌心,慢慢托至眼前凝神细看——吊坠呈贝叶状,雕功非常精细。正面刻着一个装饰奇特的女子头像——头上戴着饰有金塔和座佛的美丽金冠,冠前坠满流苏珠串,领子也带有繁复的花纹,服饰有点像纳西民族的袍子。
她的眼眸是细长的凤眼,印堂点着佛心,衬着碧绿如水的颜色,竟是栩栩如生,似有无限的神韵,让他在凝视间,心中洋溢着一股难以用言词表述的平静……
卫风立即知道,他似乎被什么影响着,甚至主导了心绪。确实是那样了。
手指感觉贝叶吊坠的背面有凸字,他扭转吊坠细看,上面刻着四个似是东巴象形文字的符号。
东巴纳西族?他几乎就能确定,这个美丽的女子一定是纳西族人心中的什么女神!
站在门牌为二十八号的房子前,他朝上望去,便听得苏雷略显阴沉的嗓音:“老大,接住!”随即,一团银闪闪的物体从天而落。卫风也不伸手去接,待东西即将跌至地面时,才以脚尖一挑,手一捞,稳稳地握在手里。
阳台上的苏雷俯出半边脑袋,嘿嘿地笑了。他知道卫风不是个喜欢炫耀本事的家伙,这么做只是一贯的谨慎作风——提防他朝自己扔一粒会发出臭味的不明物体。毕竟,沾在鞋子上要比沾在手上好得多。
卫风步入苏氏第N个蜗居。里面除了苏雷,还有一位体型非常壮硕的中国男人,圆圆小小的眼睛,腮边留着短短的胡子,一脸的开朗诚实。此人虽然属于大号型身材,气质却没有粗劣的感觉。
“这是向擎,我的大学同学。”体型瘦削、脸色略青的苏雷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指向那位强壮的如大灰熊般的男人,然后又指了指卫风向向擎说:“这是卫风,我的老大。”话毕,他一脸淡然,没再说任何的话,仿佛刚才那一句“我的老大”已是他最极限的恭敬。
“你好——”卫风朝向擎微微一笑。
“你好啊,我从苏雷口中听过你的大名很多次了。”向擎一脸笑容。
“喏,桌上有啤酒,自己来——”苏雷挨坐在沙发上“咯噔咯噔”地按着手指关节。
“接住!”卫风朝他一抛钥匙。
苏雷眼也没抬,一下就接过来扔回衣袋。
“如果我是你,会小心地把钥匙检查一遍。”
“你不会有仇必报的。”苏雷嘿嘿地奸笑着。
“也是,何必与孩童一般见识呢。”卫风在茶几上挑了一罐啤酒,掀开啜了一口,“有什么事快说。”
苏雷仍然“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指关节,“等够十五分钟,你手机仍然未响,我才说。”
卫风睨着他,“查理的电话?”
苏雷打了个古怪的手势以示同意。
“我早说过短期内不再接受任务!最起码也要等妹妹的孩子出生了,我才放得下心。”
“拜托,你只是她的哥哥,不是她的老公!别硬是搂着责任不愿放。”
卫风一窒,半晌才顶向他:“你今天刷牙没刷牙,嘴那么臭。”
“我还未说完呢!你现在孤身一人,过着没有轴心毫无兴味的生活,你还会百般郁闷,无所事事。除了出任务,没有任何解脱情绪的方法!”
“我并不认为你比我更清楚我自己!”卫风瞪着他,“查理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居然能够在十秒之内,刺激了我已经被恐惧麻木了的神经中枢。”苏雷凑向前,朝他阴阴地一笑,“还有,我能感觉出你的手机要响了。”
为了寻找刺激居然与查理狼狈为奸?卫风瞪着苏雷正要训话,尖锐的铃声突然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查理,一个他不甚喜欢的美国人。
他是卫风在美国读大学时期的历史教授,表面上是一年逾五十的历史研究学者;私下里,却极善于替富翁寻觅各种失物甚至失踪人士。这家伙的外号叫老狐狸,不但具备广泛的人脉网络,而且头脑精明,极善钻营。他通常只是当委托人的角色——因为报酬十分丰厚,与他合作的大都是不会安于现状却又能力非凡的人士,如同卫风、苏雷一样。
他们独来独往,醉心于大自然变幻莫测的神秘领域,只为明白安定和飘泊同样是生活,因为天性散漫,身处在人群中感觉不自在,自然渴望用最自由的脚步走自己的路。
“噢,亲爱的风,你的手机刚才究竟出啥事了?害得我按了无数次的电话键——”
“电池用光了。有什么请快说——”
“风,你真是心急啊,咱俩几个月没见……”
“请说!”
“好啦,我就说,这次的任务是在滇藏边界寻找一对失踪多年的夫妇。危险我不敢说没有,但只是一般的寻人任务,不会有违法行为,还能欣赏无限的壮观的雪域风光呢,哈哈……”
卫风冷冷地哼了一声,“只怕在利益关头,你一如既往地留有余地——”上次在大洋洲出任务,因为查理贪图酬金丰厚,隐瞒部分事实,令卫风一行几人几乎死于异地。
“没有,不会再有了!”查理低叫着,“你应该明白,我比任何一个人更渴望你们平安归来——”
“我得考虑——”他知道查理的心肝虽然黑了一大半,但还不至于完全坏死。刚才的话只是借意警告查理,不忠之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噢,亲爱的风,你是学地质的,苏雷是学历史的,向擎熟悉各种民族语言,没有任何人比你们更适合这次的任务了——最多我把酬金再调高些……就每人一百万!噢我的天啊,我所剩无几了……”
“才一百万?!”卫风暗自牵嘴,“究竟要找什么人?”
“一对美籍华侨的独生女儿和女婿。”
“失踪多久?”
“二十七年!”
“查理你在玩什么?!”卫风火了。
“你先让我大致说一说情况好不好?听完再骂人好不好?” 查理反而有点儿低声下气。
“说吧!”卫风睨了苏雷一眼,他正朝他打着胜利的手势呢。究竟啥事令他如此有兴趣?
查理连忙应着,说开了……
原来,在二十七年前,这对年轻的夫妇替父亲的宝石公司从缅甸采购了大量玉石,然后乘私人直升飞机飞回洛杉矶,行至半程,飞机巧遇风雪,导航仪器严重失灵,误入滇藏边界的横断山脉。数天之后,拯救人员才找到那一片荒无人烟的横断山谷,却只发现半只飞机翼悬垂在幽谷深邃的边沿!
这片峡谷幽深无比,两边全是千仞壁立,拯救人员根本无法到达肇事地点,别无他法之下,只好添砖加瓦地向当地官员回复说肇事地点的地理环境如何如何恶劣,拯救事宜便不了了之。
华侨夫妇伤心欲绝,却坚信女儿女婿未曾身亡,便私下聘请探险队伍到横断山脉的峡谷寻觅,然而,那儿的地势诡秘,气候异常,蜒蜿的峡谷经常会冒出团团浓雾,探险人员多次尝试,同样无法进入谷底……
卫风沉吟,“如果他们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毫无音信?”
“嘿,就知你会这样问,也知道你和苏雷都会因为我以下的话而对任务产生兴趣!”查理得意地笑着,“因为事隔几年之后,一封家书从中国寄至他们手上!”
“哦?”卫风一愣,“那对夫妇果真未死?”
“呵呵,这是一个异常神秘的要点……因为那封信是在云南德钦发出的,字迹确实出自华侨的女儿!”
“只此一封?”
“对,只此一封,内中寥寥几字,就说现在他们夫妻二人过得很好,请勿挂念。华侨夫妇看了那封信后,立即转移寻找地点,在德钦地带展开地毯式搜索,然而数年之后,仍然毫无所获……后来,有队员因为突然染病而客死异乡,华侨夫妇为此于心难安,寻亲行动才渐渐停息了——”
“那现在为何又要重新寻找?”
“除了年老体弱,还有庞大的家族生意无人接管吧……”
卫风轻拢浓眉,“如果那对年轻夫妇尚未离世,却妄顾骨肉亲情,舍弃锦衣肉食,留在荒凉的滇藏边界,这可真是个谜团了……”
“风,对于这次任务,我没有隐瞒任何事实。苏雷向来奉你为老大,如你没有异议,他们也乐得到雪域寻找刺激。我现在就把百分之三十的订金存入你们的户头,如何?”
卫风没有回答,心里隐隐地渴望着亲自到那一片群峰簇拥、气势磅礴的横断山雪域去,然而,心底似乎又突然翻涌起另一股浅浅的不安……仿佛,仿佛他此次出行,将会面临一些诡异的经历……
正在思考之际,胸口处突然涌起一股浅浅的暖意——细碎飘忽,缓慢游动,仿似一道热流,在心房轻轻划过……卫风微微皱眉,抬手轻轻按住心房。然而,就在他触及身体之际,却赫然惊觉他的手正捂住衬衣的口袋——那儿放着的,是刚才在那条怪异的小巷里捡拾而来的贝叶吊坠!
“风?怎么了?”查理在话筒另一边追问。
“我还在考虑……”卫风返身走出阳台避开苏雷和向擎的视线,慢慢掏出吊坠托在掌心……
下一刻,强烈的惊愕再度在胸口上尖锐地划过。贝叶吊坠正面的雪山女神脸孔正恍恍惚惚地泛出一股淡淡的绿色光芒!
他凝神屏息地观察着她的脸孔,在渐渐消失的莹光里,那清透如天使般的脸孔,仿佛在微笑……
奇怪,这块诡异的贝叶吊坠何以会不时发出绿光?莫非它会向人发出奇异的预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它现在是否在暗示些什么?是否要他亲自到盘踞在滇藏边界的横断山脉,为那对年迈的华侨夫妇找寻一份神秘地遗失了二十七年的亲情?
半晌,他朝话筒回答:“好吧,我接受任务。”话毕,眼眸无意识地掠过一股渗透着期待和紊乱的情愫。
三天后,一辆直升机载着三个大男人和各种先进的攀山器具自香港出发。
蓝白相间的飞机穿过广西壮族自治区,越过墨绿如云、浩如烟海的云贵高原,朝中国西部的横断山脉飞掠而去。
向擎在驾驶舱驾驶飞机;机舱内卫风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苏雷则抱着手臂在睡懒觉。
窗外的天很蓝,云层薄薄的,飞机穿云而过,遗下一条淡淡的白色雾气,如同仙女手中的尘拂,在蓝天白云中轻轻划上一道弧线,却容不得世人再次凝视,便迅速弥散。
苏雷一直在注意着卫风,事实上,这三天三人忙于采购出行物资而同起同息,他就一直在注意着他。苏雷觉得卫风脸上的期待和不时无意识地拢紧眉心,令他觉得老大此行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寻找刺激,而是为了求证一些在脑海中隐隐浮动,却无法用口头表述的复杂感觉……
“老大,查过银行账户没有?”
卫风正半挨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养精神,脸上的淡然非常配合他状似慵懒的姿势,但那一双隐隐闪动的眼眸,似乎再一次无声地告诉旁边的苏雷,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安静。
“老大?”苏雷微微直了直身子,盯着他,“神游太虚哪,这不像你的脾性耶——”
卫风缓缓睁大眼睛,“我出任务不一定为了钱,但不收钱我是不会出行的。”
苏雷干笑两声,“对,先收了钱才是正事,否则老狐狸还以为我们是义工敢死队,为那伙终日吃着无忧米的富翁冲锋陷阵死而后已呢——”
卫风觑他一眼,“你不是挺迷信吗?在出行当天提了N次‘死’字——”
“我这就叫迷信哪?我们即将接触的云南马帮就不知算是什么了。他们连盛饭的家伙都不能叫饭碗,踏入家门该先跨哪一条腿都得讲究呢——”
卫风挑挑眉毛以示回应,随即眯着眼睛扭头看向窗外。
苏雷知道他有心事,但对方不说,他也无意开设“苏雷热线”,人嘛,想不通自然就不会想了——
“苏雷——”
“嗯?”歇了这么久终于开口了,真是卫风式的谈话方式。他正准备闭目养神呢。
“关于祖母绿这种宝石,你听说过什么故事没有?我的意思不是要分析它的构造和质地,而是它的传说……”
“哦?”苏雷盯了他一眼。
卫风收回视线,没有追问。
苏雷淡淡地一笑,拖着声音说开了:“这种宝石越是通体透绿就越有灵气,早在公元前四千年的古巴比伦国,人们就把它喻为维纳斯女神的信物。在古罗马帝国,民众认为佩带它能带来超能力和超强记忆,而古埃及人则认为祖母绿是爱神脸上的一滴眼泪,也被称做天使的眼泪……反正传来传去,都是与某个美女神仙有关的吧——”
“与神仙有关系?”
“嗯,一些野史奇书认为,人若佩戴原体采用的上乘祖母绿的雕刻物能令精神境界更为洁净。听说它自身发出的绿光集合了天地间的日月精华,山川灵气,是至死不渝的爱情象征——”
“爱情象征?”卫风微微一愣。
苏雷耸耸肩,“是啊,听说某些祖母绿佩饰被法力高强的大师输入强大的念力,会产生一种同己相吸、异己相斥的磁性……咳,这种说法倒有些玄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
卫风“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斜挨在椅背上,没有再说话。
时间轻轻流逝,现在已是下午了。卫风略活动了一下身子,扭头望了望苏雷。他似乎睡不安稳,脸微微地青白——是因为接近高原的气候了。
卫风替他盖严毛毯,视线从飞机舷窗看下去,高原之上,石林、石芽、峰林等地貌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坝子,幻化成山水拼图上的小方块,有棱有角地拼凑出一方色泽斑驳的世界。绿色的梯田上总会零散着很多黑色的岩石,远远俯视,就像在绿色的围棋盘上随意撒下一把黑子,显得奇异而别致。
黄昏将近了,西斜的阳光把那些细小而美丽的组合全部染上一层安详的金黄,很美,一种遥远的美。
飞机越飞越高,他们的高原反应渐渐加剧。卫风感觉四肢有些麻木,头脑却仍然清晰,除了呼吸略显沉重,心情也有些飘忽、躁动与不安外,还有一股舍弃尘嚣的窃喜。
脚下的山脉突然增多了,几乎是连绵不断的。一些隐隐约约刻在山脊上细如游丝的道路,寂静地弯躺在巍巍的山脉之中。远远看过去,黑黝黝的山峦间,缠绕着迷离的雾气,让人无法不凝神注视,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命令着你要这样去做——
沿着山脉和河流看过去,发源于唐古拉山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逐渐壮阔,如同银白色的练带,弯曲飘动在连绵不断的绿色或红色的山岭之间,却又在突然之间兀地高起一堵铁青色的山脉,然后,是更高海拔的黑沉沉的从北到南排成几列、气势森严的山脉。
仿佛,它就是这样从地面陡然抬升,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在浸透着原始的苍凉之中,显得壮丽雄奇,却又茫然孤独。
突然,前方时明时暗地反射着一点点银色的影子,卫风顿时挺起身子,凝神望向前方——似乎,有一股气势磅礴的、原始的、朦胧的萌动,渐显于暮色灰黑的天边,那儿,闪动着一簇簇带着银光的影子。
他知道,那儿便是横断山脉,无数不可预知的际遇,正在徐徐揭开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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