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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枕双鸳,月斜烟重清欢共2

沈南霜正对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发呆,见许思颜吩咐,怔了一怔,才忙应道:“是。其实我早令人预备下了,只是见太子事多,不敢呈上。”

许思颜扫过许从悦,轻笑道:“今日有喜事,喝几杯不妨。”

花解语已经弹毕一曲《忆少年》,转而在弹着一曲《思凡》。

依旧烟笼雾罩,美得让人晃不开眼的绝色佳人。

可惜许思颜等只顾说笑,连楼小眠都有些神思不定;许从悦也不晓得在不在听,口观鼻鼻观心,桃花明眸闪烁不定,再不知道是因这女子而神魂颠倒,还是因想着什么而神不守舍。

是想着花解语和他过去的那段情?

许思颜饶有兴趣,揽着木槿不松手,悄然观察着这对昔日情侣的神色。

许从悦始终不曾侧脸给过他这个太子弟弟一个期待的眼神,甚至不曾转过头来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一眼;但花解语脉脉流转于他身上的目光却是显而易见。

含情蕴愁,惴惴不安的背后,是无可掩饰的牵念和恋慕。

见许从悦不肯主动要人,许思颜只得在花解语一曲终了后,向许从悦轻笑道:“从悦,人家可明着暗着都说了,一直记挂着少年时鱼水相偕的好日子呢,如今神女思凡,你也不该辜负人家心意吧?”

许从悦才似回过神来,理了理前襟,尴尬笑道:“太子玩笑了!她是获罪臣子的姬妾,被送到太子身边本就居心不良。虽非主犯,到底也该依律处置,岂可轻轻恕过?”

许思颜便对堂兄的别扭性子很是无语。他道:

“那你说,该当如何处置?杖打五十,发为官妓?”

许从悦低了亮汪汪的桃花眼,再不去看花解语泫然欲泣的模样,慢慢道:“这个,太子禀公处置便是。”

许思颜再不料许从悦这样决然,一时皱了眉,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意。

木槿眸光在花解语面庞一转,掩口笑道:“若按律法处置,充为官婢也不错吧?”

许思颜豁然开朗,笑道:“那罚她就充作雍王府的官婢吧!雍王你回头要打要杀请随意,随意!”

许从悦再也推拒不得,只得应道:“既然太子如此说,若是牵扯出她之前惹的是非,尚祈切勿牵连雍王府。”

许思颜叹道:“你写信要她不许伤到我时,怎么不怕牵连雍王府?敢情我这个兄弟比慕容继贤那群人还要可怕?”

许从悦神色一肃,“他们再怎样厉害,到底是外臣,我怕他们做甚?至于太子,事关纲常尊卑,从悦岂敢疏忽?”

许思颜微愠,“也不晓得这些年谁教的你,我没觉出你什么时候疏忽,倒觉得咱们兄弟生疏了。关起门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多心?走,喝酒去!”

他携了木槿站起身,许从悦、楼小眠也急忙起身相随。

木槿便留心往后瞧着,看许从悦会不会去和花解语说句心里话,至少投去几个安慰的眼神……

谁知许从悦怏怏地盯了花解语一眼,然后不满地瞪向她。

木槿便顿身等他并行,悄笑道:“你瞪我做什么?我是瞧着那女孩儿着实美貌,怕便宜了别人!”

“噢!”

许从悦磨牙,“你怕便宜了太子,堵了自己的心,便推我这里来!”

“没……没有啊!”

木槿待要解释,许从悦已走开,顾自吩咐自己的从人道:“叫辆车,把那位送回雍王府去,别在这边呆着了!”

从人应声而去,急急走向花解语。

花解语立于箜篌之畔,正茫然地看着他们,像风流云散间不知何处何从的一团轻雾。

木槿纳闷了,又问向楼小眠:“不是说雍王很喜欢那位解语姑娘吗?”

她明明只想玉成其好事,这是遇到狗咬吕洞宾了?

楼小眠皱眉沉吟,“莫非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又或者分开三年,心里有了不痛快?”

而且从前喜欢时就发现花解语暗藏心机,这三年又是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换谁心里都会有疙瘩吧?

木槿细细思量一番,对被人戏耍一场的许从悦不胜同情。

“哎……可怜的黑桃花!”

许思颜一转头不见了她在身侧,立定了正等她,闻言笑嘻嘻问:“黑桃花?何解?从悦似乎不太穿黑衣。”

许从悦的脸色便有点发黑。

他贵为皇侄,又是帝后身边长大的,出入皇宫原不困难。可瞒着众人乔装出现在皇宫,无论如何都有些怪异了。

此事木槿曾问过,被许从悦另寻话头岔开了去,料着必有隐情,她也未再追根究底。此刻见许思颜问起,她忙笑道:“雍王生了对桃花眼,黑溜溜的,所以我称作黑桃花,没错吧?”

许思颜便道:“瞧你淘气的,堂堂亲王也是你可以随便取外号的?真是没规矩!”

木槿笑得眼睛弯起来,“我的确太淘气了,以后会改。大狼比我大好几岁,一定会包容我吧?”

许思颜听得十分满意,点头道:“改了就好!”

便听后面楼小眠、顾湃等人哧哧地笑出声来。

转头看时,连许从悦都已笑得桃花眼潋滟若水,光华明润。

他蓦地悟过来,怒道:“你……你还敢给我取外号?”

木槿跳起身便跑,一路咯咯笑道:“没有,真的没有……是你自己让我喊你大狼的……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给太子取外号呀!”

许从悦抱肩而笑,不知不觉胸中阴霾尽去。

根本不用借她一个胆,她便敢给太子取外号了,还取了俩。

大狼,烂桃花。

哪个都比他这朵黑桃花难听得多。

而楼小眠虽含笑瞧着他们奔闹,秋水般的黑眸却愈发地清寂下去。

夜间几人一起用膳,有炖的新鲜鱼汤,背上尚有竹叉叉出的小洞。

许思颜见木槿欢呼雀跃,才知那鱼正是木槿叉的。

他道:“我便知你弄鬼。若好好在岸边或船上呆着,裤脚和鞋子能湿了?若是掉河里去喂了鱼,那我才念佛呢!正好另娶个绝色太子妃回来。”

他这样说着,却将鱼眼睛下边的肉挑出,放到木槿碗里,自己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吃得颇为香甜。

此时几人吃饭,只心腹之人在旁侍奉。沈南霜在后布着菜,微笑道:“太子妃真是聪颖,什么事都做得来。听闻叉鱼颇有些技巧,太子妃第一次叉鱼便捕了这许多,真是难得!”

许思颜的筷子一顿,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楼小眠身上一掠而过,轻笑道:“太子妃只会装人前装老实,估料着在娘家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就是把屋顶掀翻几回也不奇怪。小时候偷偷上树捕蝉下河捕鱼之类的事做得不少吧?”

木槿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一向只捕鸟,不捕蝉。”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顽劣,而是因为萧以靖少年老成,纵然偶尔顽劣,以他的身手,捕蝉之类的太无挑战性,便只能带着妹妹捕鸟掏鸟蛋了。

那厢楼小眠已优雅地啜了口汤,赞叹地啧了一声,才道:“太子妃的确是第一次叉鱼,不过我从前在乡野间随恩师隐居,见过渔人叉鱼,晓得些技法。太子妃惯会耍刀弄剑,眼力极准,学得倒也快。”

清秀到妍媚的眉眼闪过惆怅,他瞅向自己纤瘦如女子的手,“若非我身体不好,也不至于连鱼都捕不了几条,让太子妃一介女流专美于前。”

许思颜忙笑道:“你岂可把太子妃和寻常女子相比?她可强悍得连我都不得不避退三舍呢!便是你身体也不用太过忧心,顾无曲一直在寻求救治良方,纵然不能彻底痊愈,也不至于再这样老是病着。”

楼小眠一笑,“太子有心了!”

他的鞋袜犹自半湿。若许思颜发觉木槿湿了裤角,自然也不可能不注意到他的。

而许从悦却不管他们说什么,顾自吃鱼喝汤,十分香甜。

木槿笑嘻嘻问道:“难不成比雍王府的醋鱼还美味?”

许从悦笑道:“这倒未必。只是想着太子妃亲手抓的鱼,这一生一世都未必有机会再尝到,自然不可错过了机会。”

许思颜瞥着木槿这两日渐渐红润上来的小圆脸,笑道:“这又有什么难的?便是回了京,一样能在宫里的太掖湖里抓鱼。回头我也叉几条上来咱们下酒,瞧瞧滋味是不是更好。”

许从悦道:“我倒是也想吃太子亲手抓的鱼,又怕折了寿。”

说得众人都笑了。

一时众人散了,许思颜看了几份急报,再看京城传来的重要公文,大多也在自己预料之中,心情益发轻快许多。

要水洗漱完毕,却见木槿早已浴罢,正披了寝衣趴在竹榻上看书,黑发松散散的,直垂落到地上。

他上前,将她长发撩起,轻笑道:“瞧瞧你,慵懒得跟猫儿似的,估料着如果没个人在旁边伺候,两天就能滚成个灰扑扑的泥人儿。”

木槿觉出他指尖的温暖碰在脖颈,不由得又红了脸,却只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身边自然总有人伺候。我只需会我该会的,别的不学也不妨。”

许思颜拿过她手中书卷看时,却是一卷兵书。他轻笑道:“这个也不用学,有为夫在,还用不着你去带兵打仗。”

木槿道:“我看父皇那样尊贵,有时跟朝堂里那些人人说话,倒似在行军布阵一般,步步都有玄机。想咱们太子府人口也不少,想不被人欺辱,多学些兵法有好处。”

许思颜点头,“若是这个打算,看看也好。我不需要我的太子妃韬光养晦,深藏若虚。我的太子妃是我将要相伴一生的妻子,我希望她在我跟前能够快活就笑,忧愁就哭,什么开心的事烦恼的事都能想着第一个告诉我……”

木槿听得出神,抬头呆呆地看他,圆圆的面庞泛着暖暖的玫瑰红。

许思颜抚上,照例轻轻地捏上一捏,笑意如春水温软,柔得要将她包围。

“我有什么事也不会瞒你,我会一心一意地待你好,保护你,疼惜你,不让人欺负你……木槿,我希望到了我们满头白发时,到我们老得快走不动路时,我们依然在一处,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