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施婉婉微微抬起下巴，从眼角漏出点光，由下往上打量他。
“好高明的算计。我输了你能拿走簪子，可是你输了，我能得到什么？你觉得你有什么比得上我手上这簪子的？你的玉佩？你的剑？还是你乾坤袋里的什么？”
钟梓学身边的低阶弟子们哄堂大笑，他也被激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喊得出名号的东西，家里稍微值钱的物什早就换了灵石丹药予他修炼用了。家道中落，昔年的辉煌不在，祖父口中的钟鸣鼎食，与现实的落差一直是他心中之痛。为了撑面子，他从家中带出来的钱财，换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和量金坊上好的剑坯铸了手中这口剑。
只是他后来才意识到，氏族豪绅家中的玉佩定然不会是这样连包浆都没有的生玉；量金坊的剑坯在他眼中贵不可言，可在真正不计较钱财的人眼中，这样量产的剑坯，用料再好，也是不屑一顾的。
光施婉婉恰好踩在了他的痛处。
他咬牙切齿，瞠目欲裂的看着光施婉婉旋身而走。
翌日就有光施婉婉怯战的传言在低阶弟子中传了开来。
阿葡十分生气，撸起袖子，挥了挥拳头：“我去替你教训教训他！”杜闻脩这些打不过，一个低阶弟子她还打不过么？“保准叫他断胳膊折腿，眼歪嘴斜，至少一个月不敢出门！”
光施婉婉拉住她：“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你帮我打听打听这个人的修为如何，会哪些手段。”
“你要应战？”
光施婉婉故作高深的一笑:“自然不能这么简单的称了他的意。”
钟梓学传了两天流言，不见光施婉婉反应，便真以为对方怕了他，愈发张扬起来。他在灵信峰上的人缘也不好，没人劝阻，反而煽风点火，引得他说出更多污言秽语。
连应危临的小跟班都看不过眼，偷偷来问光施婉婉要不要他们去教训教训他。
他们跟了应危临这么久，别的本事没有，应危临的喜好还是能摸明白的。如果应危临真像传言所说的厌恶光施婉婉，绝对不会去看光施婉婉练剑，还给意见的——虽然这意见落到别人眼中，怎么都像是嘲弄。
既然应危临将光施婉婉看入了眼，他们顺手做个人情，沾两边的好，再划算不过。
只可惜光施婉婉说自己有主意，给拒了。
夜凉如水，夏虫不知倦。有微风乍起，在山林掀起绿色波浪，一波连着一波，驱赶向远方。
公诚翰越随手将土黄色的鹅卵石丢到地上，它借着余劲自己将自己滚到角落里去了。
光施婉婉披着被子在床上打坐，模样可笑，脸上表情却十分认真。
公诚翰越悄然无声的推门进来，她倏然一惊，顺势倒下，被子正好盖上，做出熟睡的模样。
“起来。”
公诚翰越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光施婉婉假装没听到，他就像比耐心一样站在床头盯着她。光施婉婉只觉头皮发麻，忐忑的又坚持了一会，还是爬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随便进人家屋子？”光施婉婉嗔怪道，委屈的眼角泛红，眼眶里盈盈水光在朦胧月色中闪着波光。
“出来。”
她继续装傻道:“这么晚了去哪里？我怕黑，不如明天去吧。”说着，抓住公诚翰越衣袖摇晃，一副小女儿娇俏模样。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公诚翰越目光冰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听他继续说:“我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别！”她惊恐的看着公诚翰越并起食中二指，迅速的说，“如果你杀了我，她也会魂魄不全的！”
公诚翰越捻起指诀，轻喝一声:“出！”
光施婉婉嘴巴微张，一缕白色烟雾从中飘出，随即身体瘫倒在床上。
残魂见他只是把自己拎出来丢在一边，反而照料起她的身体来。暗道当初用的缓兵之计似乎还有效用，拿不定主意是逃还是再赌一把。
当初公诚翰越封了她的神识，她被迫沉睡。直到最近这具身体开始修炼，她才得到些许灵气滋养神魂，再度醒转。并且趁着夜里那个鸠占鹊巢得魂魄睡着以后修炼自己。
这身体里的灵根委实惊人，她才修炼了多久，这具灵体已经浓的如有实质了，要她就此撇下……她舍不得！
她兀自游移不定，公诚翰越蓦然开口道：“光施于承死了，光施淑淑死了，于夫人死了，光施娴娴和光施姗姗失踪，也凶多吉少。庞正尹如今就像穿孔的罐子，存不住灵气，修为只会越来越低，注定潦倒一生。答应你的复仇已经办完了……”
“光施东辉呢？！”残魂大叫，“你们居然把他带回来，还想帮他种出灵根！他也是我的仇人，我绝对不会允许的！你不能这样驱赶我离开！这跟我们约定的不一样！”
“约定？你当初是想拖延时间寻找对策，”他顿了一下，“我也是。”
危险危险危险！
残魂拼命朝窗口逃去，公诚翰越脚下未动，朝她弹出一物。她侧头避开，但是那东西竟然传来无上吸力。她拼尽全力，还是离窗户越来越远，终于放弃，回过头看清那件东西。
一块土黄色，外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
清晨的餐桌上。光施婉婉愁眉不展。
“怎么了？”公诚翰越夹了个包子到她碗里，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声音却带着轻柔的暖意。
“我感觉……我好像修为下降了？灵气比昨晚上睡觉前，少了好多……”说到后面，她自己又不太确定起来。大晚上又没有做什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儿呢？没听说过晚上睡觉还消耗灵气修为的。
公诚翰越猜想她丢失的部分大概就是残魂身上的部分，正想找个理由应付过去。
光施婉婉却自顾自笑起来：“果然欲速则不达，我就说我最近修为涨的太快了点，没想到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就是境界不稳的后果吧？”
公诚翰越对她的省心十分无语。
外头的流言传的更厉害了，因为光施婉婉的不作为，甚至有几个曾经也会同她打招呼、似乎对她观感不错的同门，也开始编排她的不是。
光施婉婉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一一将名字记了下来。又向阿葡学了禁光术和骤光术，练好了，才一路哭哭啼啼的去了灵信峰。
一个葛衣弟子拉住戊己：“诶诶诶！那个不是你伺候的好心内门师姐吗？”
“坏了！”戊己一看方向，就知道光施婉婉是要去灵信峰找钟梓学。将怀里的坛子往同伴手里一塞，“我得去拦住她，你快去瞑霞峰找阿葡师姐和公诚师兄。”
等到她奔到灵信峰的地界，后面已经跟了一长串的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阻拦她的：留言传了这么久，她不可能才知道。先前一直闭门不出，多半是觉得对上钟梓学没有胜算吧？如今忍不住，头脑发热的跑出来，莫要出了事儿才好。
应危临缀在末尾，见她又躲开一波拉她的人，终于绷不住脸笑出声来。笑够了，咳嗽两下，又装出高傲模样，小声嘀咕了一声：“身法不错。”
钟梓学跟几个同门练完剑，正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憩。
光施婉婉从天而降，一剑朝他削去，削掉他半截发丝。
“我要跟你决斗！”光施婉婉一副怒过攻心，口不择言的模样，“如果我输了，项上人头给你！如果你输了，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