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珍藏一生的经典散文(白天不懂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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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情人节的红玫瑰

情人节那天,我的情人却远在天边。

他正为那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日夜奔忙。而且,他又是个典型的自认为成熟的普通中国男人,他不会千方百计,费尽心力地从祖国南方的小城为在伦敦的我,订一束红玫瑰的。

所以,这一天我注定与红玫瑰及红玫瑰般的浪漫无缘。

其实,只要我不这么坚持,至少会有一两个约会午餐或者晚宴。无论是英国人、中国人,还是黑人、白人或者黄种人,伦敦的男人和女人们大都不愿让这一天闲着。但我还是礼貌地拒绝了热情的男士们。如果不能和真正的情人共享,我宁愿一个人默默地静守。我绝非传统的中国女子,也算不上新潮女性,只是同执地认为,心中那片爱情的天空,理想而纯净。

没有太多的期待,早晨起来,我便懒洋洋的。

打开电视,正播放着记者们捉弄情人们的早新闻。原来,男记者们穿戴整齐,扮成“老”情人,怀抱一束红玫瑰,专门赠送那些成双走来的女主人,而远远的一架摄影机正注视着这一切。于是,镜头前的女人们无一例外地接过红玫瑰,个个笑脸盈盈。而身旁男士们的反应则大不相同:有的一脸醋意却依然微笑着,一派绅士风度;有的上来用手挡住热情的男记者;有的则怒容满面,抢下玫瑰,扔到一旁;还有个竞卡住那位瘦弱的记者的脖子,似乎要一决高低……

在无关紧要的新闻中搞恶作剧,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本来刻板的节目,也变得意趣盎然,散发着活力。

往常此日,有人陪伴有鲜花簇拥,我会刻意打扮一番。今天大可不必了。套上牛仔裤,蹬上大头鞋,披上皮夹克,收拾好上课的所有用具。此时,窗外的细雨淅淅沥沥,又是一个阴冷的日子。

推开房门,一团香气扑来,眼前好一片姹紫嫣红,鲜嫩的花朵正在纷纷细雨中娇艳地盛开着。知道它们不属于我,仍禁不住蹲下来注视了许久。想必这是两个男人送的。一束是由白色满天星衬托的红玫瑰,另一个则是由各种花卉精心插制的花篮。这份殷勤和热烈,当然是为着劳拉。

劳拉是我的室友,一位美丽、聪明而又大大咧咧的西班牙姑娘。她的英语极好,法语和意大利语也能应付自如。然而,她在生活习惯上的一塌糊涂,简直让人头痛。劳拉的屋内总是凌乱不堪,一片狼藉。厨房里,鸡蛋壳常常留在桌上,抹布在地上,刀叉义跑到厨架上。我向她提意见时,她一边嬉皮笑脸地说着自嘲的笑话,一边麻利地收拾着。于是,蛋壳扔到水池里,抹布进了垃圾袋。但这一切一点也不妨碍她得到男友们的宠爱,而且至少是两个男友。她那卷曲飘逸的长发,自有动人心魄的魅力。劳拉忙于两个男人之间,今天跟这个兜风,明天跟那个度假。有时,不免撞了车:正跟这个欢愉着,突然铃声大作,那个却在外面拼命地按门铃。

“Lynn,你应该有个男朋友,”劳拉关心地建议我。“我的男友在中国。”“不,我是指这里,伦敦。”我笑笑,不作回答。“Lynn,你应该使自己快乐,这是最重要的。”

她的话没错。只是我并没有不快乐,心中那片世界已经有个男人来支撑了,而且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今天不同,眼前这双份的缤纷,使我有些酸溜溜的。

去学校的路上,需要穿过一家购物中心。这里的每家餐馆都贴出了情人节特餐的广告,还冠以“温馨午餐”、“火焰之夜”等等美妙的名字。商店的橱窗里用气球、绸带、鲜花点缀的心形图案,在五彩灯光下,格外绚丽。此时,大厅里正回旋着当红歌星白列文·艾德姆的歌曲:

当你牵住了我的手,

就带走了我的生命;

做任何事情我将在所不惜,

只为了你,为了你……

这是个躲也躲不开的浪漫而火热的日子。

保罗晃着那头摇滚歌星式的长发走进了教室。我们这位老师全然没有为人师表言谈举止上理应如何的概念。他的着装总是怪里怪气,下课时,又无视不准吸烟的牌子,混在学生堆里偷着吸烟。他是我们最喜爱的教师,因为他讲的课总能谈古论今,语言生动,不乏幽默。

“今天是好日子!”说着,保罗坐到了讲台上,“诸位,谁收到了漂亮的礼物?”大家笑笑,没人回答。“那么鲜花呢?总该有束红玫瑰?”谁料,又是一片寂静。“我的上帝,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竟没有人得到鲜花!”日本姑娘爱子解释,按日本人的习惯,今天应是女人送男人礼物。德国姑娘蒂娜说她没有男朋友。这时,班上最老实的甚至有点木讷的南非小伙子基米站了起来,“我收到一张情人卡,”他顿了顿,“不过,是我妈寄来的。”轰的一声,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不要笑,我母亲常寄情人卡给我!”保罗说,“同学们,今天不只是情人的节日,更是有情人的节日,是天下拥有最美好感情的人们的节日。所以,每年我都能得到许多情人卡,有过去的女友,现在的女友,还有将来的女友和不肯留下姓名的永远也做不了女朋友的女朋友……”

今天,是天下有情人的节日。保罗的话始终萦绕在我的耳际,多么深情而美妙的解释!是的,多少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呢?就选择这一天,将倾心、理解、关怀、尊重、思念、怀恋、向往等等所有爱的情感告诉对方,不期回报,甚至默默地连姓名都不留。得与失都将暂时,友谊会地久天长,我们多需要这种真挚而又洒脱的情怀啊。

我有些后悔了,不该白白地浪费了这个日子。回家的路上,拐到那家我常去的超级市场。

一位高大的黑人青年,西装革履,怀抱一束红玫瑰站在自动门旁。“小姐,情人节愉快!”说着,将一枝鲜红的玫瑰递到我的眼前。我有些诧异,马上就明白了。来这里购物的每位女士都得到了商场赠送的红玫瑰。于是,一点点明亮的红色跳动着,人们的目光中闪耀着喜悦,脸上开放着欣慰的笑容。

呵,这是天下有情人的节日,我终于得到了红玫瑰。

那么明年,我将买一叠情人卡送给我所爱的人们;我将穿上最漂亮的衣装,去赴美好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