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求知文库-植物的“情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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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冬(2)

如果空枝有它自己作为生命的思想和情感,如果空枝能够用一种能被所有生命听懂的声音说话,那么它会挽留叶子吗?叶子不管离开大地多远,终究是要回到地面的。如果空枝有思想,它应该更懂这个道理,因此,它应该不会挽留的。再说,空枝经历过风雨,更是见惯了无可计数的离别,就像一个饱经岁月洗礼的老人,还会有什么可看不开的呢?

空枝无言!这让我感觉着一种深沉。记得但丁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这可是空枝的座右铭?我无端的猜测着。该不会吧,但丁的话并没有错,却透着一种年轻特有的锐气,显然于这略显老态的空枝不符。但,这该是它的原则吧?只不过,它或许会有自己更深刻的理解和诠释罢了,而一切又都在它的沉默里,只有用心去看世界的人才能够读懂它的所有隐秘。

空枝无言!它在清冷的高处守望着远方,就像停在高山之顶俯瞰山脚下的苍鹰一般。或者,它是在等待春风吧?因为,春风来了,绿色也来了,漫天满地的希望就会像可爱的燕子和嫩青嫩青的小草一样,给这个沉寂了许久的世界带来一如往日的欢声笑语。或者,空枝已在那沉沉的冬日里,陷入了它冬眠的酣梦,只能等待那一声春雷惊醒它持续了整个冬天的长梦。

一阵冬日里少有的轻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发,也吹乱了空枝的无言。空枝在风中轻轻摇摆,那细密的空枝搭成的错落的网,就在风里愈加凌乱。看着空枝的摇曳,我不懂那是兴奋,是激动,还是因为这个冬季的寒冷。冬天的日子已经在枝头悬挂了太久,也是该像落叶一样到了下坠的时候。虽然不是东边来的风,却已经偏离了北的方向。虽然风依旧清冷,却不再似北风一般暴戾扰攘,却有着几分柔和清静。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料峭春寒吧?

看看身旁的空枝,看看东边那相比于冬日厚重的铅色已明净了许多的天空,我不禁喃喃:春天快到了!

空枝依然无言,但是我相信它懂。因为我更相信,只要是生命,都会听懂春天前进的号角和步伐!

§§§第六节叶绿深处

一片绿叶有时候也可以容纳整个春天。有时候我会这样想,对于绿叶,我永不会关上我的门,即便现在是这样寒冷的冬天。

想象一片绿叶,在这样的北风中突然飘过来,轻扣我的房门,就像是冬天里的风送给门一个意味深长的吻,门因此开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惊喜。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我的手中正持着一片绿叶,这大概是春天的某个时节,因为不经意的采摘,它成了我的书签,如今又不经意地在我翻阅的时候掉了下来。

我无法想象,经历了春经历了秋,这样一片绿叶还可以保持这样一种绿意盎然的姿态。是的,它确乎有些干涩的样子了,可是关于绿的本色,即便是长长的光阴也不曾将它洗却。

那一刻,我注视着这片绿叶,一如注视着曾经盎然过的岁月。

事实上,对于绿叶的爱,我的执著可以追溯到树根深层的深色土壤里,我懂得在这样的深和黑里努力发芽然后破土而出是一件怎样漫长而又痛苦的事,然而我同时也可以体会在春天攀援而上的旅程里,长出第一片新叶又是怎样快活的事。

在冬季这样一个似乎有些单调的季节里,我的屋似乎也缺了些暖意。可是有时候真奇怪,只因这样一星星的叶绿,整个房间似乎也生动起来了,于是,在注视的时候,我对于春的渴望似乎也强烈起来了,对于冬的寒意似乎也忘却了不少。

一直以为,生命的颜色就当是这样或深或浅的叶绿。自然、简单却又热烈。假如生命中少了这样一种颜色,那是简直是苍白的没有想象力的生命,甚至不能称其为生命。

所以一直对绿色有一种本能的热爱,有时候,注视着一片绿叶,便会幻想着在一片绿叶上行走,走在那千丝万缕的叶脉上,每走一步便是对生命的一种充实,走得越深便仿佛越是抵达了生活的本质。

不过,现在我手中的这片绿叶确乎是有些干涩了,我明白它总是要枯萎的,但在这样一种过程里,我依然执著地认为它即便消亡也不会消灭它曾经的绿色。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当初它并没有被我采摘,却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的轮回。

昨晚,意外地接到一个近八年没有音讯的朋友的电话,激动的心情简值难以形容。朋友兴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亲切,于是乎就这样在电话里聊了大半夜。在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时,突然便想到,有时候友情大概也是一片绿叶,在你以为没有消息的时候它突然掉了出来,提醒你其实它依然盎然在你的心里,依然有着茁壮的生命力。

是的,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为绿叶喝彩,为生命中所有隽永的情感喝彩。

§§§第七节树骨

冬天,当人类穿上厚重的棉衣之时,树木往往就开始了它灵动撩人的写真秀。甩去其他三季中笨重茂密的叶片,树在灰暗凝重的天空下就罗列出形态各异的姿势。

除了那些常青树种,大多数树木或呈巨利怒张的龙爪、或舞动成穿林飘逸的绫罗。在我们这座中原城市里多植法桐,平日中被郁郁葱葱的枝叶隐起的骨骼,在这一时间显现的如此淋漓尽致,就好像是人类美术写生中的人体模特。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有旷世的绝美,而无一丝心绪杂念。

在树下,仰望。

树,似在休息。树干静谧,龟裂的树皮干燥着微微曲卷,冬风虽然含着呼哨,却也无法竟然将护膝一般的树皮逐一剥去,树皮包裹里,墨绿褐黄相间的骨骼颜色依稀告诉路人它曾经辉煌张显的青春。顺着扎实的主干上去,比主干稍感细瘦的是它向上极力伸展的四肢,哦,不,应该远远不只是四肢喽!继续在树下把脑袋仰望成最大值,发现众多树的枝干在眼睛中看似没有规律,又令你从来不感到烦乱的纵横交错着。

人类的血管分布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丝丝缕缕、紧密相连。只是树骨越到末梢就越是细腻柔软,不真切的望去,那最顶端竟然触摸到云里去了。枝条已经不再像其他的季节那样生机勃勃,渐渐显出睿智的老来。于是,感到树骨如同老人们手背上暴凸的青筋坚韧有力,也触及弹软。

与树一样,人类也要经历从青春年少到暮暮苍苍漫长的一生。只是大多数人类却不如树作的那样写意洒脱。树是独立萧索的,而人类却多不像树,也更加不似树般那样有骨。人类为了在这个尘世中,满足自己或者他人的各种欲望,往往活的更像条趋炎附势正直殆尽的花藤。青年时的锋芒热血之心,已经裹了如树皮般老厚的巨茧,即便有狂风肆虐的情形,也依然无法剥去那麻木的茧衣。

就算你已经沧海桑田,就算你已经过尽千帆,哪怕你已经看尽世态炎凉,哪怕你已经寻不到感动的理由。那么,起码让自己不去做那条周身挂满面具,唯独没有真自己的藤条吧!或许,在有那么一个冬天,你偶然驻足在街角看树,看那些连休息的时候都那样奋臂向上,充满昂扬的树时,你会突然的希望自己如同树那样积极的活着。这个时候,一定要记得:作树,要有骨!

在树下,仰望。

树,有骨!

§§§第八节老树

不是站在高山,也不是挺立在悬崖,而是像小草一样,直立在这平坦的村庄边上,守候着一方水土,注目着一村老少。

也许她不够伟岸,也许她不够挺拔,更称不上雄伟,可她犹如这一方水土一样——质朴。她的额头已长满枝枝丫丫,就如同老人头上的皱纹,那是她成长的记忆,背弯曲着就如同一张拉开的弓,仿若在等待明天的战斗。风雪已把岁月的烙印刻在了她的记忆中,那些向上生长的树枝就是她一生的希冀,因为他们是踩着她的脊梁上去的,她则在底下仰望着她的孩子们。让孩子们飞入蓝天,是她永远的期待!

风吹过,她的孩子们东摇西摆,而她依然用坚强的躯干支撑着对生命的承诺,就仿若年轻力壮的汉子一般,春去秋来,叶儿飘零,唯有她依然在等待着春天。秋去冬来,叶儿早已埋入那不知何处的地里,而她依然用微笑,用白衣装扮着自己,也装扮着世界。

她就这样等待着年复一年的明天,就这样守护着那些还不够强大的孩子们,就这样看护着这一方乡亲,就这样走过自己的生命!

生命就是走过,生存就是希冀,微笑是为了幸福,泪水是为了忘记,所以才有了老树的白发,才有了老树的皱纹和那满是鳞片的枝干。

等待是为了明天,所以,根系深扎于泥土,只是为了挡住那百年的风雨,为了支撑起百年的天空,为了期待将来的梦想。

向上是她永远的追求,也许若干年以后,你会记得有一棵老树,曾经矗立在那个下雪的冬天,那个遥远的村庄……

§§§第九节深冬梧桐

已经是深冬了。

终于见到了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梧桐。却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原来梧桐是这般模样。 由刚开始的慕羡到乍见时的惊讶,再到现在的波澜不惊,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时间如同不经意间流走的细纱般无痕淌过。

原以为有着如此美丽名字的树,必是会让人惊艳的。毕竟入诗的它如此让人揪怀。“寂寞梧桐锁深秋”。一直在心中想象着它的默然,或许,便如同自己一样,寂寥,固守,只能将心事锁入深处。总认为它该是如李清照般,瘦削的躯干,寂寞的神态,动人而婉约,独特而萧条。所以初到南京时,想着终于可以见到可以让李清照如此感怀的梧桐时候满心雀跃。无法否认,见到它的时候,在心里真的是大大的失望了。虽然不曾见过,但它不是寂寞的,道路两旁高大而略微弯曲的梧桐为夏日的南京遮挡了许多的暑气。但是这样仿如约定般的左右严实地护卫着整一路的清凉的梧桐,却有另一种韵味。

谁又能说它不是美丽的呢?即使不曾让人惊艳。

毕竟它有它自主选择的形态,不以人的喜恶而转移,是我偏颇了罢。

从一路青绿茂盛走到深冬的光秃,只剩躯干与枝条,对着清冷的天空,倒也不枝不蔓。相对于仍旧青翠的松树,它仍自如自处。各有各的活法罢。

倘若人都这般平和,应理而存,或许世上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多了吧。无欲便无求。偏生的就是欲望太多让我们不得安生。

南京的深冬,没有想象中来得冷,虽然我仍旧不太能忍受, 不时地有个小病跑出来。但是对于从南方来的我而言,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南方的冬天会被人说成是温暖如春了。抱着暖壶,呵着手,穿着棉鞋棉袜的脚还是一阵阵的寒意渗透。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那么多,那么像一只圆滚滚的球的时候。真有些想念南方的冬天了。有着和梧桐感觉完全不同的沿海城市。那仿佛永远与阳光挂边的椰树、阔叶树,还有路旁一直不知道名字的绿化树,每到春天都会露出嫩绿的树芽,仿如蜕变般的逐渐变成青色,逐渐长大。还有那比海南还宜人的温度。

幸而,南京的冬天还是会有阳光,从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间眯着眼睛享受着透下来的阳光,还可以看到蓝的天空。这个时候的慵懒与舒适会让人不由得想叹气。真好,活着,并且享受着。

而我,更有感激的理由。可以看到一直心有所念的梧桐,可以看到它一路的蜕变。是穿越了多少的困难,经历了多漫长的等待与准备呵!

一直无言的梧桐,或许它也藏着许多的故事吧。斑驳的躯干,即使有伤迹,但是总有被时间原谅的时候。

长大,远离,伤害,即使还是会有痕迹,但是我也会被原谅吧?这样的一个冬日里,走在阳光中,我这样喃喃着。

§§§第十节柿子树

柿子树是冬季农庄的盆景。

早些时候,我把我的童年埋在柿树脚斑驳的阳光中,理不清的很多问答,常常被落果的乐趣所冲淡。就因为农庄里,柿子是最普遍的水果,在南方岩溶地带它不需要怎样的关心抚护,便能长得挺拔,成为贫瘠石山区的一种景点,更有意思的是,这种水果是最不可以单独留存和私自拥有的,它的形状不仅区别于其他果实,而且最容易脱落,不论是谁家的柿果,只要落了,任何人都可拾去,在水桶里泡一两天,柿子便给了你金黄而香甜的口感,给了你人生难得的笑容,因为它毫不吝惜的赐予能够抚慰心的伤痛。

我对于柿子的偏爱,是它无以重复的犹如情感一样先涩后甜的滋味,我整个童年的乐趣,是柿子穿起的主线。

秋风刚刚开始缭动庄稼的时候,最先感应的便是柿子,它开始抖落厚厚的、茸茸的叶,那叶已经染上红斑。这时候的柿子,其实未必成熟,绿色的果子已经能够自己吸收阳光,再慢慢变黄,最后,光秃秃的柿树上,只剩下黄澄澄的柿子,从山头往下看,哪一家有柿子,便能一目了然。柿子,让秋天更有秋色,让农庄更加充实。

柿子有很多种类,但不管哪一种,有柿子树的冬天都站立得那样自然,决无半点刻意修饰的味道。如果柿子已经落完,浅黑色的柿树伸出的枝丫,鳞次栉比,不会使人产生哪怕少许不快。你以为它已经枯了,完全相反,它蕴藏的正是一种极大的生机。

风卷动落叶的时候,其他叶片也许早已漫天飞舞,可是厚重的柿子叶,让寒风的力量感到很吃力,老远,就让人听到“哗啦”的有节奏的响动,那是柿叶拖地的响声,这响声,像农家放早学的孩子揭开煮红薯的锅盖。最终,柿叶还是转回来,归拢在柿树的根脚,心安理得地腐烂。

柿树显然非常识时务,这不仅表现在它落叶的快速,更因为它有慈祥的形状。寒风穿过每一层枯黄的梨树或颤抖的白蜡树,我们见到的柿树却那么安然而静谧,每一只未曾落下的柿子,都像火红的流星,又像留守并等待着刺破冬寒的弹丸。其他树叶因此显得夸张。

有一年我在农庄守着一片田块育种,田埂边的柿树总是落叶落果,主人很伤心,因为水稻刚含苞,柿果击弯了不少健壮的稻禾,树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柿子了。我对主人说,何必伤心呢,这是柿树的一种牺牲精神,如果柿树一直覆盖着田块不落叶,你的稻田会有怎样的收获?主人笑了起来。

当柿子静静地吸足一冬养分,在新春季节发芽的时候,每株树都换了颜色,那种浅浅的绿,茸茸地使人感觉温暖的存在,从淡黑的枝丫中长出的嫩叶,就像一缕缕光芒,挂在灰黑的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