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溪灵妙的双眸转动,爷爷说她承受不住《五行神化诀》引来的魔气入体并不可疑,古籍上都说,天地间奇奇怪怪的功法不知几何。
但魔修接引天地之气修炼,哪有不引起魔气波动的?往常她在家中修炼蒲氏功法,也没见有谁来窥探过,再说蒲家镇在家里修炼的修士多了,谁有那功夫都去窥探?
难道是引起的魔气波动会很大?可是再大总不会大过筑基天象吧?在蒲家镇普通的修士间,也只有炼气圆满的修士冲击筑基成功时,才会引来别人的注目。她连魔光都没有,就是有心吃天,也吃不来那么些魔气呀?
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蒲穹不甚自在的咳了一声,这丫头自小警敏机灵,也不知像谁,平日让她藏巧扮拙,今日自己这么信口一说,倒让她揪出尾巴了。
寻思着,蒲穹只得叹一声道:“这话呢,是你娘交代的。金丹上人说的话自然不会错。你爷爷我不过筑基期修为,也参不透。”
蒲小溪暗暗咂了咂嘴,每次爷爷不想与她说下去的时候,就拿娘来糊弄她。
蒲穹见了忙掩饰道:“行了,快过来打坐试试。”他是试过了,有散魔阵在此,他这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想吸收戾气都不容易,就算是吸收了,却是连在凡俗界吸收的五层都不到。这几年他也一直在琢磨,这么做究竟可不可行。
蒲穹思忖的这会儿,蒲小溪已经依言在阵心盘腿坐下,闭上双目,五心朝上,沉静心绪,慢慢静思引气。
任何适用于起步阶段的功法第一步都是引气入体,《五行神化诀》自然也不例外。
蒲小溪修炼蒲氏功法时本已学会引气入体,只是戾气不能在体内自行衍生运行,收功即散。
她按照功法《引气篇》所述将身体放松再放松,直到呼吸平缓到几乎与外界一样宁谧平和,脑中什么也不想。
如此平静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渐渐进入无我之境。不过拜散魔阵所赐,魔气稀薄到似有若无,总是还来不及进入她的身体,已被驱散。
如此几番,魔气未入体,蒲小溪倒是和散魔阵较上劲了。心中默念着功法,脑海中就浮现了《引气篇》。一个个古怪的文字浮现,散发出玄色的光芒……蒲小溪越是想拼命吸收魔气,周身感觉到的排斥力就越大。
到最后,那股力量竟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不断的撕扯扭打她。
身体已经感觉到难耐的刺痛,而这种疼痛似乎还带着排山倒海的势头。蒲小溪头疼欲炸,眼前景象早已模糊扭曲,脑海中《引气篇》那些金色怪字突然开始忽闪忽闪。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此刻,她的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迟缓微弱却又冗长的跳动。
忽听一阵“噼啪”声,一粒接一粒的绿丝藤种子爆开,迅速伸展柔韧的藤蔓爬至蒲小溪的身上,一枝,两枝,三枝……直到数十枝绿丝藤交错纵横,织就了一个结实的网兜,将蒲小溪牢牢网住,蒲穹才大喝一声,“起!”
网兜缓缓升起,终于脱离了那一圈奇怪的魔气,蒲穹高悬的一口气才稍稍放下却仍是惊骇不已。待蒲小溪落到蒲穹手上,已然昏厥了过去。如此,她也就没能看到自己引起了多么令人惊愕甚至惊悚的景象。
在她打坐的那个中心,四周围满了一圈色彩斑斓的稀薄魔气。即便再稀薄,却是肉眼可见的,是有形的魔气!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些魔气似乎争先恐后的要往小溪的身体里钻,却又受到了散魔阵的驱逐,彼此拉锯着,魔气越聚越多,渐渐就变成了稀薄的有形的魔气,一点点艰难推进,执着的近乎狂热的靠近蒲小溪,好似凶猛的妖兽看到了久违的可口的食物。
那些色彩斑斓的魔气,有乳白色的灵气,褐灰色的戾气,甚至还有黑色的死气……灵气、戾气也就罢了,怎么还有死气?
这些,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如同水珠一般,一滴一滴悄悄汇聚,没有引起任何波动,让蒲穹一开始没能察觉到异样。待他察觉到的时候,那些孤单的水珠仿佛忽然之间就聚成了一个“湖”。
蒲穹不敢想象,他若是不施术让小溪昏厥并将她提拉出来,那些魔气……那些还在不断涌进这个“湖”里的魔气再进一寸,只要一寸,小溪只怕就……这样浓密的魔气穿体而入无异于要粉身碎骨了。而且,若再等下去,魔气只会越聚越多,他的修为就再也阻止不了这股魔气波动被外人获知。
思及此,蒲穹看了眼因小溪昏厥而失去目标慢慢萎顿退散的魔气,不敢再逗留,驭起自己的飞行法器,织锦符箓直往蒲家镇而去。
整整两日,蒲穹翻遍了家里珍藏的典籍,还是没有找出关于兼收灵、戾、死三气的功法的记载。仙修的不用说,魔修的功法一般不能吸收死气,邪修的功法虽能吸收死气,却是必须先吸收灵气,用其淬炼过身体经脉之后方能吸入。
《五行神化诀》却是三气同时吸收。
蒲小溪第一次的引气入体带给蒲穹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这会儿想起来仍觉后怕不已。如果修炼《五行神化诀》都是那样惊心动魄的场景,他或许要考虑是不是该让小溪继续修习了。难怪当初儿媳再三明言,务必要有精妙的散魔阵才能让小溪修炼,且万万不可超之过急。
坐在院前那丛小竹林里一边纳凉一边看着凡俗界武功秘笈的蒲小溪并不知道爷爷如今的烦恼。
这两日爷爷不许她去修炼,只说她的身体还不够强横,修习《五行神化诀》有一些欠妥,容他再想想法子,又怕她不听劝告偷偷修炼甚至不许她外出采药草。说完就丢了几十本凡俗界的秘笈给她,让她先把那些凡人的所谓绝学给学了。
凡人的武学,都是炼体的东西。虽不能增长修为,对于魔修来说倒也不算没用,谁叫她现在还不能引气入体,连炼气一层的修为都没有,魔修们常用的炼体之法自然学不了。
说起第一次引气入体失败,不沮丧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此前修习蒲氏功法时早已能接引魔气了。不过她生性乐天,又自知灵根资质不好,如此自我安慰一番,转眼也就忘了沮丧。
日子如常过去,又一日清晨,蒲小溪一面看一面练习凡人的武功绝学。
用过了早饭,又练了两个多时辰,午饭也好了。
午后倒没再练凡人武学,而是去了书房练字,其实也就是写符箓。当然,没有魔气入笔,蒲小溪写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符箓。只是在次等的符纸上写字罢了。
做符纸是家里祖传的手艺,蒲小溪从懂事起就帮着爷爷打下手,其实这符纸是有名字的,叫云墨妙锦。不过那些来订制的大多是粗鄙的仆从不耐烦叫那个名字,年长日久,大家就都用符纸来称呼了。
云墨妙锦是用于出售的,但在制作云墨妙锦时往往会伴生一种次等的锦,也能写符箓,就是功效逊色很多。蒲穹不对外卖,都留给蒲良悯和蒲小溪做习字绘画的纸了。其实会写符箓的符箓师不一定会做符纸,但会做符纸的匠师一定会写符箓,只是不一定写得好。
蒲小溪会写字就在写符箓,其人又聪慧勤奋,几年下来,无论是写篆文、符图还是星象和厌胜物,各种不同的起势、笔顺、下力、折转等等她都了然于胸,奈何美中不足的是,她在符箓笔中注入不了魔气,所写所画也就永远不是真正的符箓。
等到收笔,就到了晚饭时候。
因为晚一点城南有坊市,这种坊市一月才有一回。蒲小溪每每都会邀上蒲清宜等几个玩伴逛一逛。想着今晚也要去,匆匆扒了几口饭,也不等哥哥下学回家,蹦跳着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