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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好好读书,将来的事情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朋友的话,似乎一切关于我未来的事可以为我解决。也许,别人可以帮我解决,年纪轻轻便已成就了事业,再过几年完全还有高升的可能。

我对于一些无能为力的话也只得连声应合。

生活就是这样。

这便是生活。

送走同学之后,我一个人在下午带有冷意的暮色里回了学校。刚到女生公寓楼口时,遇见了上次在西方美学史课上见过的那位女孩,她披散着顺柔光滑的头发,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在我还没来得及向她打招呼时她便首先向我打招呼。

“你好。”

“你好。”我点头示意。在我正要走开时,她问我今天下午没去上《西方美学史》的原因。

“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从家乡过来,有些脱不开身。”

“老师今天一一点了所到和没到的学生的名字,所以你作为少数缺课人中一个被老师点到了。”

“后果是否不容乐观?”

“老师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说是今天缺课的同学在下一节课上为这节缺课陈清缘由。否则,期末成绩以不及格论处。”

“你对这位老师的授课方式有陈见!”

“勉强还过得去。”

“为什么总是逃课?”

“有时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坐在课堂上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我也说不清缘由。”

“难怪第一节课上了一半就逃了出去,莫非那次也是因为心里惶惶不安而至。”

“也并非都是这样。不过对于我来说,做事不需要为自己找理由。

一切完全由性情所致。这样的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为难了点。”

“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叛逆性十足的人,从骨子透露出的一种不合时宜的气息。”

“叛逆倒还谈不上,只是喜欢按自己的方式来生活。我是一个让别人难于接受的人。”

“让别人难于接受?”

“对,让别人难于接受。很多时候我只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我想做之事。对于别人是如何想的我不大喜欢去考虑。”

“上次青青冰激凌店里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你?”我问。

“原来就是你呀!蒙的灯光使我们难于辨认对方。”陈琳说。

“我也一样,几次想来和你搭话又怕认错人,只好就此作罢。”

“你喜欢去青青?”

“那地方给人一种亲近感。”陈琳说。

后来,我们俩一起去了青青,我们坐在靠西边窗户的一张桌上,她坐在我对面,表情显得极为拘谨。此时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处在恋爱中的男生和女生,也有几个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些穿着怪异的中学生。

那位我上次来见过的穿粉色衬衣的女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个菜单,面带职业微笑走到我们跟前,“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我问。

“双色冰点吧!”陈琳说。

“两份双色冰点。”我一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一边重复道。

此时,音乐响起的是《似水年华》,我们在音乐声中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聊天。“二十世纪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收获的年代,我却轻易放过了。二十一世纪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有所纪念的年代,我却轻易地遗忘了。我在此岸的目光和彼岸的鲜花中迷失了自己。”陈琳像是在吟一首美丽而温情的诗文一样地说。

对于她的话我听得迷迷糊糊、难辨其意,就其内在的实质性的问题也没有追问。想必是她所言定会有符合自己生活的道理所在吧!我们只是作为朋友交谈而已。我们是生在二十世纪的尾巴上,成长于二十一世纪的一群孩子。

我们在记忆与遗忘中不经意长大。走过的岁月丢失的太多,拥有的生活却不知该如何珍视。不论是我、温柔的杨子、可爱的萱子还是漂亮的陈琳,我们都还年轻,我们的内心都有一股燃烧了很久而且越烧越烈的火焰。

恋爱作为思春期的梦想之物,我们彼此都渴望。

恋爱往往都是美丽的。

失恋带来的眼泪却使我们黯然神伤。

她还给我讲了第一任男友和另一个叫林的男孩的故事。

“林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大概是因为名字上有相似之处,所以同学总是喜欢拿我和林来开玩笑。林是个才貌平凡但却十分真诚的男孩子。在那个孩子气十足的年代里,林却显得过分安静。确切地说,我和林的关系是在班里同学的玩笑和他的过分安静中发展起来的。”她像是小时候给老师背诵课文一样地深含感情地说。

每当同学有意无意地拿我和他开玩笑时,他便会主动出来保护我。很多时候被同学们笑得一塌糊涂。说实话尽管是这样,当年我还是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人言可畏,这句话不假,尽管用在此处不恰当。

如果说初恋将我撕得粉碎的话,林就是使无数碎片得以重组的那个人。

“林在我生活中的出现,使我重新找回了迷失已久的自我。初恋给我心里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林使其慢慢地愈合”。说到这时她声音中带有一股很沉重的伤痛感。

“一个人往往是在得意的时候才会失意,生作为死的对立面而存在,使人生无意识地处在一种悲剧当中。”

“人生以悲剧方式存在。”我说。

“对,人生确是以悲剧的方式存在,因为有很多事情使我们在劫难逃。”

“高考前一个月的一个晚上,下了晚自习林送我回家,在他返家的途中不幸发生了车祸……”说到这里时,两行滚烫带有忧伤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滑下,在蒙得有些虚幻的灯光下显得极为凄美。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处于一种沉默之中,她的表情中包含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们继续的话题像是掉进某个深渊的实物一样,没有一点回音。时间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又说:“也就在那次车祸后林永远离我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像是突然掉到了一个无光的世界,那个世界处在一种无声无息的坍塌中,而我却在这种无声无息的坍塌中等待死亡。

她继续讲道。

林的离去使我在精神世界里得到的幸福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上帝有时很会捉弄人,他在赐予我幸福的同时也赐予了我终生无法忘却的痛苦。

为此我还犯过一件傻事。怎么说呢,在现在的大学里这样的事情却也微不足道,可是在那个纯真的年代里,一切大不一样。林的死亡给我带来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一天我爸妈都去上班了,我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一口气吞下了一大把的安眠药,想就此了结生命。生命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无非就生和死两种,若生得不如意,死亡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真是个傻孩子。正因为你爱他所以你才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只有这样才是你回报他的最好方式。”我说。

当我在一场噩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白色的床单和惨白的墙壁,母亲那哭红的眼睛和那张憔悴的脸,像无数的海潮将我淹没。

“琳儿,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给妈妈说,干吗要做这等傻事。”母亲的眼泪瞬间将我淹没。

“自那件事之后,我决定重新生活,为了我的父母亲,为了死去的林。”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拼了命地学习,断绝了和周围一切不必要的人的交往。由于自己的准备有限也只得进入这所大学。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有点不可理喻。”

“没什么不可理喻的,相反这是一种面对生活的勇气。”

我们俩一直在青青里坐到最后一刻才走。回到宿舍里,我的心情莫名的复杂,不知是因为林无辜的死,还是我无为的生。

我的舍友们依旧谈论一些关于女人的俗不可耐的话题。他们没有因为我的介入而停止正在进行的话题,继续说他们认为永远都可以进行下去的话题。事实上也只有这个话题才使彼此觉得生活在一起还有点默契感。最近一段时间里,寝室的几个人的关系处理得一直都不是很好。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许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了解得越深,彼此之间相处的时间就会越少,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越了解就越显得陌生。

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就我个人生活来说,有别人的介入也行,没有别人的介入也行。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在我的性格中,有一半以上让别人和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成分。有时一连几个小时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脑袋里什么都不想地盯着光秃秃的墙坐上几个小时。有时,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平时的生活除了看书以外,最大的爱好便是昏天黑地的睡觉、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相对干净的银川街头。

我在宿舍里没待多久便上了床。带着满身的疲惫,躺到床上却找不到一丝睡意,思绪乱成一团糟。突然有想写点东西的冲动,可提起笔时却又无从写起,一时觉得像是被悬挂在空中的物体一般。心想,走过的那些岁月竟然没有一点值得让自己回忆的东西。于是扔下笔,又重归于睡眠。

第二天早上的《现代文学史》,我没有去上,早晨一直睡到九点多钟才起来去水房洗脸。然后,又去学生餐厅里吃了早点。天气显得格外晴朗,校园里梧桐树上的叶子已显现了隐约的绿色。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舒服极了。我一个人逃离了课堂,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载着三月的阳光转了很长时间才回宿舍。

一个人,如果一旦过上了无所寄托的生活,总会觉得这种生活有很多令人内心不安的因素,我一时觉得无事可干。顺手拿起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一本海涅的《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读了起来,可时间过了很久,突然发现一直盯着一页书看,脑海里全然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我思绪混乱得一团糟的时候,徐阳来了。

“你怎么没有去上课?”我问。

“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到巴黎之春喝酒去了,今天早上感到全身都不舒服。头昏昏的,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可你为什么没去上课?”他问我。

“不想去上,长时间地保持一种坐姿有些不习惯,加之老师无关痛痒的言谈更让人烦闷。”

我们俩在宿舍里一直聊天,直到中午,吃完饭后,一起到校门口的一个酒吧里坐到晚上十点多钟。

由于长时间喝酒,我感到魂不附体,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带有冷气的夜晚里,显得是极为孤单。

这时校园里的人已经不怎么多了,大多都已经回宿舍了,只有几个像我们一样的晚归者。女生公寓楼里传来一首带有几丝忧伤气息的歌声,在这寂寞空旷的夜空中飘散开来。

“翻开陈旧的往事,年岁一身沧桑,走过陌生的地方,我回到异乡风吹得太狂。”我感到有点凉。

“我在乡愁里跌倒从陌生中成长,未来旅程却更长。我想到北方无助的眺望,我知道不能忘。北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刹那间我让我突然觉得好冷,仿佛在告诉我走得太远,又没有忘记最初的相约……”

踏着这首伤痛的歌回到自己的宿舍,倒头睡去。

时间在我留不住的青春里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而我的生活也在这留不住的青春里开始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我感到这将至的一切像一叶远行负重的船,在时间的轮回中,慢慢沉入深不可测的大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