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火烧禅师竟然也管起世俗之事来……”胡总管看着不在和尚身影渐去渐远,神色有些不解道;“难道他就不怕走了消息,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么?”
“你不要忘了我哥哥当年跟他是什么情分?”九姑姑回头瞧了一眼胡总管道:“或许他说的当真不错,我哥哥这个事情,背后当真另有蹊跷……”
她话音刚落,神色突然又是一动,露出几分不安来道:“柴正那丫头也被这和尚带去了,要是将来这丫头嘴里不严,走了风声,必要给火烧禅师惹来大麻烦,你快追上去,把那丫头拦下来!”
“这秃驴轻功了得,天下罕有人及……”胡总管苦笑一声道:“如今那里还追得上?不过柴家这丫头,似乎也是他特意要带去的,据我所看,这丫头只怕是当年卢狄骆沈四家之后!”
“你莫不是染了那和尚身上疯癫之气?”九姑姑没好气瞪了一眼胡总管道:“说话做事,也有些不清不楚了!卢狄骆沈四家之中,哪有一个姓柴的?”
“我也是这么一猜……”胡总管却是不恼,微微摇头思量道:“此前咱们在江南之时,我也曾打听过江南卢家,隐约听说,柴正原本并不姓柴,只不过是因为做了捕头,怕在江湖上结怨太多,牵连了宗族,这才改的柴姓,可至于他改姓之前姓什么,却是无人知道!”
“天下的笑话!”九姑姑嗤了一声道:“做了捕头就要改姓,那天下的捕头都改姓捕算了!再说柴正就算原本姓卢,改成什么不好,非要该做柴姓?怎么不改了朱姓,跟当今天子一个姓,料来也没人敢寻他麻烦!”
“这才是其中最为可疑之处!”胡总管眼中闪着几点光芒,向着四下一望,屏息片刻,确认这棋亭周遭再无别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小姐难道忘了?这棋亭据传便是宋太祖赵匡胤与陈抟老祖弈棋所在,宋太祖帝位得自谁人之手,小姐不会不知罢?”
“你要考我么?”九姑姑脸上不屑道:“天下谁不知赵匡胤陈桥兵变,逼迫当时后周皇帝柴宗训禅位,这才创下宋朝!可这与柴正又有什么干系?”
“当年赵匡胤改后周为宋,周世宗尚有两子在世,是为蕲王、纪王……”胡总管眼神极为警惕,看着四下动静道:“当时宋朝草创,所用官吏大多为后周旧臣,就是各地百姓军兵,心系后周的也不在少数,宋太祖深恐柴荣两子长大,依样画葫芦来多了宋朝天下,便命将这两子斩杀,以除后患!此事却是被当时重臣越国公卢琰拦下,这才保住这两个孩子性命,其中蕲王柴熙诲认卢琰为父,改名换姓,称作卢璇,其后人便是江南卢姓九支其中一支!”
“卢……柴……”九姑姑脸色一变,她已是明白胡总管所说何意,满面惊讶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柴正当真是为了避祸,这才改回自己祖姓?当年卢狄骆沈四家之一的那个卢家,其实就是今日柴正?”
“若他当真就是当年卢狄骆沈四家之一,这避祸之说,便说的过去了!”胡总管一脸凝重道:“卢狄骆沈四家,当年事败之后,都纷纷改名换姓,免得连累自己宗族,且除了狄家那位力战身死之外,卢家跟骆沈两家都逃了出来!”
“要是如此,那咱们跟柴正竟然还算的上有些交情!”九姑姑想了片刻,冷笑一声道:“不过此事太过重大,除你我之外,不得再让别人知晓,柴正若当真就是当年卢家,那我可得见见他才成!”
“小姐何必着急!”胡总管淡淡一笑道:“如今火烧禅师回来,就算小姐不见柴正,柴正也必要见火烧禅师,到时候一切自然明白!”
“你说的很是!”九姑姑脸上露出几分落寞道:“若柴正真是当年卢家哪一位,这火烧禅师,他必是要去见的,只是不知白儿在禅师手里,能有什么进境……”
胡总管同九姑姑两人还在棋亭上谈论柴正来历,任天白此刻在山路上,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此前在少林寺,不在和尚带着他跟柴影若飞步下山,便已经让他有些吃惊不小,可山路还算平缓,可华山山路险峻,号称天下第一险要,跟嵩山山路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偏生这和尚还每每落脚在极为险峻之处,每一次跃起,山道两旁万丈深渊尽在眼底,等到下落之际,便如同直坠悬崖,几次都眼睛一闭,觉得自己性命休矣,可眼睛一睁,整个人还在悬崖边上!
“大……大和尚……你……你小心些……”好容易到了一处稍稍平缓所在,任天白哑着嗓子道:“华……华山……路险……咱们……咱们……慢些走……”
“怎地任哥儿怕了?”不在和尚笑了一声,身形一溜,竟是沿着一处断崖飞溜而下,或是伸手一扳,或是脚下一蹬,身形分毫不停,向着山底落了下去,遇见崖边树木,和尚手中那触手一般的物事便探了出去,将三人身形一荡,又贴着另一处崖壁往下,惊的任天白一身冷汗,生怕这和尚一失手,三人便坠落崖下,和尚却是满不在乎道:“亏你还是个堂堂男儿,这点胆子都没有,你看柴姑娘,连一声都不出!”
任天白心里真是哭笑不得,柴影若那也是被吓的出不来声音,换做别个女子,只怕都被吓的晕了过去,只得强自忍着心中惊骇,任由和尚摆布。
约莫过了顿饭功夫,突然觉察脚底一实,四周虽还有些黑魆魆的辨别不来方向,可也明白到了山底,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再觉和尚将什么物事随手仍在自己身上,拿手一摸,却是一根长长的葛藤,想必就是和尚手中所拿的那个触手一般的东西,此物极为坚韧,可即便如此,这葛藤中间也被磨的不剩多少,若再有一处山崖,这葛藤只怕就要半路断掉!
柴影若也被和尚放了下来,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好似僵硬了一般,半晌才木木呆呆道:“你现下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任天白也跟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两眼发直回了一句,他自然知道柴影若所问何事,方才在棋亭上,他见柴影若脸色惨白,神情惶惧,实没料想柴影若竟是被吓成这个样子,他还只是被和尚带着下山,再想想柴影若被和尚背对背绑在背后,一路飞跃攀援直达山顶棋亭,细思其中可怖之处,更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