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帝京景物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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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都门讲学,始首善书院。首善书院,始天启二年十一月,阅月二十,至天启四年六月罢讲。罢逐主讲者:都察院都御史吉水邹先生元标、副都御史三原冯先生从吾。两先生万历初各以建言予杖去,里居讲学四十年,泰昌初征入京,寻总副台宪。公暇,辄会讲城隍庙百子堂,自绅衿氓隶,听者数百人。始议建书院宣武门内城下,御史周公宗建董之。讲堂三楹,后堂三楹供先圣,陈经史典律。院碑一,大学士叶公向高文,礼部尚书董公其昌书也。讲有期,日必竟,其详莫之胜举也。略所闻于邹先生者,天启辛酉十二月十八日,先生升座曰:都城二百六十余年,今见此会,诸友莫得看是偶然。古人有一日不悟一月,一年不悟十年者。次日,举岁寒松柏句,人各解说。先生曰:为人要办一副松柏底骨,若骨是桃李,饶会熬耐,终然雕谢。诸友各各谛审,人身中如何是撼不摇,吹不折,火不焚,水不溺,古今不动的?会讲日,有言刑部行刑者,先生曰:愚四十年来,于人生死关系处,断不敢规避,不敢依徇,不忍任一时见识,以儿戏人命。一友问:和尚是异端,无父无君否?先生曰:且置一边勿论,世间不孝不弟,欺君误国,往往是有发人,但自点勘所谓异端之情、无父无君之实者。先生曰:世人相见诉穷,便是贪欲影幌,这穷字,断送多少豪杰。试看先辈赫赫者,大叚穷人,如何他便耐得,今人便不耐?此处不可不思。先生曰:不随人口吻,不随人脚跟者,是真正英雄。若只言满天下,履历一生,未便数着。先生曰:语有之,不杀不足为道,不穷不足为道,予曰不谤不足为道。所闻于冯先生者,先生曰:观政诸友,时下理学第一义,取大明律详熟阅之,理学喻君子,未遽防小人。昔有多人采啖野梨,一人独否,诸人云:梨无主,何伤?曰:梨无主,心无主耶?此可与学问人说耳。律有擅食田园瓜果条,此禁一设,人有畏惧,便有羞恶,可谓刑书非理学乎?一友问:夷虏交讧中外震动,先生聚徒讲学,人以为迂。先生曰:向者将溃士窜,坐失封疆,正繇平日不明理学,于忠君亲上、死忠死孝之义愦愦耳。古今谭边备者,举弱宋为鉴,幸当时理学大明,故张韩刘岳辈,能杀身成仁,文天祥为宋人生色也。昔吾友陶石篑赴京,客曰:在仕途且勿讲学。石篑笑应曰:仕途更急,紧要学使用著。所闻于诸先生者,益都钟先生(羽正)曰:诗登岸继以伐密,明德继以伐崇,则文王之武功,皆登岸明德中出也。孰谓今日但宜讲兵不宜讲学者。桐城方先生(大镇)曰:雒蜀角争,我见为祟耳。周谓无欲、程谓大公者,无我也,和衷之道也。又曰:欧罗阳云,学孔子当自孟子始,一语有功万世。无锡高先生(攀龙)曰:天下治乱根本,惟主上一心,所以培植之,系于主上之讲学。讲学之功,又系于冲龄之数年,经筵日讲,第一切要事也。近亦颇成故事,咫尺暌隔,启沃未有实效,不可泄泄然矣。虞城杨先生(东明)曰:讲学只在毋欺本心,故违本心,犹自执为不欺,讲学何谓!又曰:圣人门户。有教无类。无类则门户不立、安邑曹先生(于汴)曰:宦途不可多着一念,只从实做去。南昌刘先生(洪谟)曰:受朝廷一官,是代天行道,亦代天行法。今不仰体天意,一事至,即奇货居之,徇嘱托,开莫夜,所谓逆天也。讲未几,崔魏盛,党祸深,御史倪文焕等诋为伪学,斥逐,请碎其碑。有疏曰:聚不三不四之人,说不痛不痒之话,作不深不浅之揖,啖不冷不热之饼。乃碎碑,暴其碎于门外,乃毁先圣主,焚弃经史典律于堂中。院且拆矣,会今上改元,倪等伏法,院遂以存。后礼部尚书徐公光启,率西洋人汤如望等,借院修历,暂署曰历局。时亦有议复书院、立先圣主、设经史典律、起所碎碑、讲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