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临至,她同妙音坐在门前台阶上,两人静坐了好一会,谁也未曾开口说话,
不知又过去多久了,妙音叹息了一声,
紫抒转眼瞧她,“作甚叹息呢?”
妙音迷茫间摇头,“我觉的我们都太傻了—”
她跟着也叹息,“是啊—”
可是傻子都是幸福的,因为她们心里始终揣着希望,怀里抱着奢望,总是觉着一切都会轻易如愿所偿,不用太过用力去拼搏,不用太过用力去争取,便会陲手可得,然而当最后一切真正揭晓时,才恍然醒悟,清楚晓得那只不过是一种傻,是一种透支了所有的痴傻,
即使你拼劲了全力去挣、去博时,有些事情早已被设定好了一切,你无力去改变他,更无力去为自个力缆狂澜,也许当你真的还在为这一切付之努力时,兴许别人还会觉着你本身就是个笑话—
“今日宴席,尊上除去同他那一众弟子说话,就连眼神都未曾斜移半分,”
紫抒晓得她言论里所指寓意,便是尊上重头至尾都不曾瞧过她们俩人一眼,都全当空气了—
“妙音,明日就回去了,至此…一起彻底断了念想吧,”
有时候她觉着没有人会比她俩做情敌也这般互相安慰团结友爱的—
“嗯”妙音应声,眼神疑惑,似想到些什么,遂开口寻问“紫抒,”
“嗯?”
“宴席间,我曾无意瞧见尊上多次持筷食芥菜,”
“……”她有点震惊,但回头细想,着实也没什么可打紧的,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他身上最多也不过仅存着师兄这么点轻微的习性罢了—
她若再当回真,那便是想继续做傻子—
————
翌日两人回了太极宫,照常继续做事,再则谁也未曾提及过渊境之内的事,即使太极宫的仙子们,都很好奇渊境,想让她们多说说半月来渊境内发生的事儿,两人也是一言带过,而后绝口不提,时日久了,小仙们见着没趣,便也不再追问,渐渐的大伙都淡忘了这事。
紫抒端着药碗刚从玥菓那里回来,就见自个院落内池畔旁,平白多立了一个人,
她近前,他的眼眸如以往般含着趣味瞧着自己,
“你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禹坤摇头,佯装一副受伤的模样,“唉!我是专门过来瞧你近些日子过的可好,反至被你这般诉说,真是有够受伤的,”
“你是不是在清海闲的慌呐?”
他笑,指尖抚弄着池中的莲瓣,“近些日子,确实有些闲了,”
“那就多找点事情作呗!”
“这不正找着呢,找着找着,就找来你这里了,”接着他转过身,目光微微下移扫了眼紫抒腰间挂有的白玉,
“不错!”
紫抒随着他的眼睛同样移至腰间的玉龙佩,“佩戴别致,确实挺不错的。”
禹坤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带着它,确实挺不错的,”
她被绕的有些晕乎,皱眉疑惑,“两者有何区别?”
“前者这玉本就别致,后者难得你能带在身边,”
她扑哧笑出声来,“恕我愚钝了,你这清海龙太子的逻辑,我着实有些跟不上,”
禹坤瞅了眼她手里正端着的药碗,“你生病了?”
“是太极宫里的一位仙子,”
“即如此,想不想随我到人间去一趟?”
“你是去有事?”
他点头,
紫抒想了会儿,自三十年前归来,便一直待在太极宫,如此今日陪他一同下去走走也好。
“先等等,我去向君上说一声。”
“不用,来时我向太乙真君说了,他已应承,”
※※※
两人走在街上,当然此地便还是隆彦县,禹坤的老窝玲珑居之地,观之街边热闹非凡,俨然不减当年风光,他俩走在街边上随意闲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不是说下来有事的?”
“就这事。”
她恍然明白,这厮纯属没事,让她下来陪着闲晃悠的,
“那也歹有个目标不是?”
他抬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茶馆“走吧,陪我喝杯茶去。”
紫抒目侧他一眼,“何时学的这般惬意了,将喝酒改成喝茶了,”
禹坤回视一瞥 “这不都为了应和你的,再说…”
“再说什么?”她追问,
“你们女子不都是一向喜欢会惬意的男子?”
“非也…非也”紫抒鄙夷着伸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眯眼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怎可一并而论”
“那么你呢?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到底是萝卜型的,还是青菜型的?”
她脚下步伐微顿,心底埋怨着,这厮真是无事闲扯蛋,还非要扯到让她堵心的事儿上,
“我喜欢的自是不能告知你,”
“为何?”
感情他还一啰嗦嘴,非要何事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做甚要这般追问?”
他一边悠哉的走,一边悠哉的说,“我是想着要是你没个中意的人,要不咱俩凑一对,似乎也不错!”
紫抒当然没把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自娱自乐的答,“本仙就算要找,也要找个从一而终的,莫非你能做到?”
禹坤忽而停了步伐,将紫抒欲继续前行的身形给拽回身边,双手扒拉在她肩膀上,略略垂目盯着她,眼中格外的流光溢彩,
“若是我能做到,你可愿意?”
紫抒双肩一动,抖落了他的手,瞪着他,“不愿意!”
禹坤收手,笑了起来,“总该有个理由,”
她从鼻子哼出一声,“本仙子长得这般标准,倒还未曾想过做替身!”
听他说罢,禹坤脸上的神色有些僵,
“你怎么就认为我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你?”
紫抒丢给身边人一记白眼,转身抬脚继续朝前走,“方才你那一瞬流露的神情便已告知我,你还没有完全忘记她,”
丢完这一句,耳根子着实开始清静了。
接着两人步入茶馆,招呼着小二上了茶,没想禹坤竟将茶水当酒了,喝茶如饮酒,一杯一杯的直接仰头灌。
“喂喂喂!!”紫抒连忙伸手制止他的动作,“这是茶啊,需要这么喝吗?”
禹坤倒是依言,慢慢放下了手中茶盏,似在思索事情,神色难得极其严肃,
紫抒端起茶,默默喝了起来,
“若是你愿意,再给我段时日,便能将她完全忘去了,”
她将茶盏重新放了下来,双手撑着桌面,渐近他的脸,“禹坤…”
他抬眼注视,眸子涣着水泽,盈盈波光,应道,“嗯,”
“有些事情勉强不来,就算你不能把她完全忘了,只要还能给自个的心留条活路就行,”
他笑了“那么你…”
紫抒垂目,置起桌面的茶壶,又为两人添上一盏,遂端在手中,才重新望向他,“我们俩…彼此都有忘不掉的人。”
禹坤怔了怔,吃惊不已,遂张口便问,“何人?”
她悲凉一笑,嘴中喃喃道“他不在了…”
是的,昔日凡尘同焰兽的那一战中,傅青梵就真正的去了,再生时,他便不再是他,而已成了另外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犹如针扎,重复历经当日的心境,霎那间似喘不上气来,重新撕裂了心口这一道伤,源源不断的流淌着鲜血,直至血肉混合着模糊一片,渐渐的眼前也跟着模糊了,眼睫颤动,泪水扑簌,落在了身前的桌面上,她抿紧了唇,试图拼劲了力欲将泪止住,奈何确然反其道而行,于是越流越多,直到桌面被淌了一半的水渍,
她不敢抬头,一直这般低垂着,她怕被别人窥得经由眼底倾泻而出的内心的伤痛—
突然眼前多了一只手,就在桌面的上方,默默接着自己流淌而下的泪,一滴接着一滴,他的手缓缓攥紧,将泪水收缩当中,拳头隐隐发颤,
禹坤立于紫抒的身边,缓缓将她搂在怀里,她闭目,将头渐渐靠在了他的身侧,失声痛哭。
“原来…你并非表面上观之开心,而是将它全然潜藏在心底,如此…既已同我当初又有何区分之处呢…”
她咬紧了唇,头脑发怔,指间紧紧抓住了他身前的衣物,“我会同你一般…用力很用力的将他…忘掉…由此就再也不会让我痛心了…”
“昔日是你劝阻我,今日便由我来…看顾你。”禹坤用手搂紧了紫抒,现下她的疼痛,他又怎会体会不了,挫骨扬灰的感觉,较之会不会好点?仅仅只是一种痛,却可瞬间刺穿胸腔,抵制心头,辗转碾磨—